前些日子,沈静昀和霍不疑一同出征,解决了南境匪寇作乱,顺利凯旋。文帝高兴,就定在今天,也就是沈静昀和霍不疑回到都城的日子,在皇宫里设宴,为他们二人接风,还让文子端下了请帖给袁慎,要他俩带着孩儿一同入宫。
军营里,袁慎身姿挺拔,外面穿着件月白色锦绣长褂,里面是浅金色衣衫,风姿卓然,在前往主帐的路上,与周围这些身着甲胄,手持长剑的将士们格格不入。他嘴角含笑,两只手分别牵着两个孩儿。
“阿父,你快看,那些阿叔手里拿着的武器,我在兵书上见过。它叫戟刀。据说在战场上能够以一当百,震慑四方。阿嫙想去看看他们练武啊,也拿真的武器大杀四方。哈!”
袁慎左手牵着的小女娘指着那边操练的士兵,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把手里的枝条当做武器,来回抽打,好似一只欢脱的小兔子。若不是袁慎拉着,恐怕立刻就能飞到那边的练兵场去了。
“哼——”袁慎右手边的小公子低沉着声音,不屑一笑,冷着脸,闲庭信步,手里拿着书卷,哪怕是走路的时候眼睛也是一直在看书,但却不忘挖苦小女娘,“阿嫙怕是都没有你手里拿着的那枝条高。去看练武,也不怕那些阿叔一脚踩着你。”
“诶,阿兄可是在笑话我长得矮不成?”
“不然呢?”
“好像你也不是很高啊。”
“至少比你高。”
这两个孩儿斗嘴的娃娃就是袁慎和沈静昀的孩子。儿郎是兄长,单名一个瑾字;女娘是妹妹,单名一个瑜字。
瑾和瑜两个字都是形容美玉的,是希望两个孩儿既能如美玉一般纯洁无瑕,至善至纯;也希望他们日后可以成为一个被仔细打磨过的玉石,成材成器。
不过,起初取名的时候这夫妇二人并没有想这么多,若不是后来文帝和越皇后强行逼问此名为何意,想来袁慎都懒得糊弄两个娃娃。
但是私下里,袁慎和沈静昀还是喜欢称呼两个孩子的ru名:阿暚和阿嫙。
当然了,这两个ru名也不是随便找来就给安上的。儿郎袁瑾的ru名是沈序淮和梅子曼给取得。沈序淮说,暚意味着日光,他希望这个外甥能如同日光一般和煦温暖;而女娘袁瑜的ru名是文子端给取得,嫙字代表着美好文静,文子端是想让袁瑜比她阿母稍微活泼点,端庄点。
这两个舅父的心意都是好的,可是万万没想到,两个孩儿的性格脾气与这ru名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反着来。
阿暚少年老成,沉稳冷静,年纪虽然小,却已然流露出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不像温暖的日光,倒像是凄冷的月光;阿嫙直爽泼辣,欢脱活泼,整日上蹿下跳,一时都闲不住。已然是过分活泼,与端庄二字毫无干系。
但是这两个孩儿也并非完全反着来。袁瑾和袁慎一样,喜欢看书习字,舞文弄墨,坐在书院里可以一整天都不出来;而袁瑜则随了沈静昀,喜欢持剑拉弓,舞刀弄枪,没事就爱跟着沈静昀往军营跑,看人家操练。
这俩性情迥异的孩儿碰在一起,着实是让袁慎头疼不已,尤其是沈静昀不在家的时候,他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更是觉得“悲从中来”。
“行了,都少说两句,一会看见你们阿母,不许再闹了啊。”
袁慎说罢,便先甩了一下左手,温柔又不失严厉地告诫袁瑜,“你,把枝条扔了,能不能学着稳重点。一个小女娘,成日里喊打喊杀的,像什么样子啊。”
而后又看向右手边的袁瑾,依旧甩了下右手,“你也把书卷收起来。走路看什么看,眼睛不要了?”
两个孩儿都不情不愿的收起了手,老老实实的跟在袁慎身边,朝着主帐的方向走去。
“今日你阿母和你霍叔父刚回都城,想来霍家叔母也会带着他家孩儿来。一会去了主帐都安分些,不许再跟着霍叔母和她家六娘子满军营跑,明白了吗?”袁慎转头,看着袁瑜,尤为不放心地提醒道,“特别是阿嫙,不许再拉着霍小六上蹿下跳,之前在军营里把你阿母一箱子上等箭矢打翻,让霍小六手划伤,最后挨了罚的事,你还没忘吧。”
袁瑜不服气地昂起头反驳:“那次不怪阿嫙,是箱子先动手的。”
“再嘴硬!”
袁慎的语气略有些严厉。袁瑜挨了训,也只能乖乖闭嘴,耷拉着脑袋,嘟着嘴,任由袁慎牵着走。
见自家小妹挨了训,袁瑾便把拿着书卷的手背到了身后,另一只手拉了拉袁慎,转移了话题,为袁瑜解围:
“阿父,若是待会霍叔父再为了粘着霍叔母,把家中的兄弟姐妹赶出来,我们要收留他们吗?”
袁慎思索一番后,叹了口气:
“暂且收留一番吧,也好让你霍叔父欠咱们人情。”
袁瑜听到这话,立刻提起了精神,也拽了一下袁慎的手问道:“诶,阿父,你会不会为了和阿母腻歪,就把我和阿兄赶出去啊?”
袁慎刚想回答,却被袁瑾抢先一步。
“阿嫙此话问的好没道理,”袁瑾平静而又自然,“阿父从前又不是没这般做过。”
袁瑜点点头:“也对,看来阿父和霍叔父都是一种人。真不明白为什么阿父和霍叔父每次见面都要拌嘴。”
“可能是都在彼此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缺点,所以才互相看不惯吧。毕竟无人会喜欢有缺陷的自己。”
两个孩子左一句右一句,一针见血地戳穿了袁慎和霍不疑之间那种别扭的关系,也把袁慎的话堵在嘴边,只能皱着眉,斥责道:
“你们两个说的什么胡话,怎可将阿父这般高风亮节之人,与霍不疑那等粗俗武将相提并论?”
袁瑜歪歪头,看似一脸无辜地看着袁慎问道:“可阿父不是教我与阿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阿母和霍叔父交好,她也是武将。阿父说霍叔父粗俗不堪,不就是变相地在说阿母也粗俗嘛?阿父,你好大的胆子呢。”
“啧——谁说你们阿母粗俗了!”袁慎急了,“霍不疑连同我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无有,更别说和你们阿母比肩了。你俩究竟是不是我与你阿母亲生的孩儿。”
“我与阿嫙怎么不是阿父阿母亲生的呢?大舅父都说了,我与阿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就是继承了阿父阿母。”
又一把刀刺了过来。
“你大舅父向来有眼无瞳,他的话也能信?”
“嗯?不啊,大舅父才不瞎呢。他还说我与阿母长得像,说我同阿母一般漂亮呢。”
袁慎轻哼:“难道这还不算瞎吗?”
袁瑜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袁慎:“阿父,你居然敢在背后说阿母长得不漂亮?阿父,你今日怕不是要造反啊,是阿母许久未归家,让你产生了自己是家中大王的错觉了吗?”
袁瑾摇了摇头:“阿嫙高看阿父了,无论阿母在家与否,阿父都不是家中大王。阿父刚刚的意思是说,在阿父眼里,阿嫙不如阿母漂亮而已。”
虽然袁瑾是把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但是不知为何,袁慎偏偏没那么高兴。
这俩孩儿的话,还真是有他身上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感觉。
“哼!也是,阿母穿上军装的样子,确实是好看的紧。再说了,阿父眼中从来就只有阿母,不曾有阿嫙,自然也不会觉得阿母不漂亮。阿嫙自然比不得阿母!”
袁瑜说完,便甩开了袁慎的手,赌气似的自己往前走。谁让袁慎说她不漂亮的,她不高兴了。
小小的一个奶团子,气鼓鼓地抱胸走在前面,倒是可爱的紧。
袁瑾拽了一下袁慎的衣袖,似乎对于袁瑾这副负气模样见怪不怪一般,脸上丝毫没有波澜,还略微微微撇了撇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说道:
“阿父,你觉得阿嫙生气的样子像不像阿母?阿暚记得上次白叔父惹阿母生气后,阿母就是先把白叔父踢出府外,然后再这般气呼呼地回来找阿父告的状。”
袁慎看着袁瑜的背影,确实看见了些沈静昀生气时候的样子。父子俩对视一眼,默契地叹了口气,然后跟上袁瑜,一起前往主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