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初至。
文徵站在饭店前台,极尽忍耐耳边湿漉的鸣声,手里拿着的纸笔本也都皱到彻底。
十分钟前她们组还在指导,要她们这档新闻突击素材务必妥善拿到手。颂上饭店包办团队食物中毒这事,她们作为媒体人要挖到最新实情,结果人刚来还没交涉半天,人老板娘暴脾气一杯水泼下来,满身冲劲上班,落汤鸡一样回家。
好在耳机没坏。
里边是同事陈宽传来的声音:“文徵,没事吧?”
文徵抬手擦水,说:“没事,你们先整理拿到的资料再说,我没关系。”
对方抱怨:“这家饭馆背景深,后头的都是京圈大腕,年前闹出后厨滥用地沟油的新闻事件,没找到证据被压下去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做民生板块的就这样,要面对各种突发情况。”
文徵没什么想的,拿过旁边包说:“下班了,回家。”
文徵是社会法治板块记者实习生,这个月刚转民生部门C组第一周,做这行要冲前线,要有满腔对工作的热情。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十几分钟,围观的人都陆续散去,文徵要出去前还听见前台老板娘在骂,说她们这些做媒体的现在多么无良,以为自己有个摄影机什么都想拍学着人想挖什么猛料爆火,一杯水都是便宜她。
文徵目不斜视,拿着东西走出去。
这里是知名的富人消费区,有酒楼,还有高档足浴会所。事闹得大,周围几家都听说了刚刚的事。
文徵还没去外边就被人喊住了,一饭店服务生。
对方说:“文小姐,你哥哥在里面,喊你进去。宋南津。”
文徵脚步停住,刚刚面对那么大场面都临危不惧的,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却神色微滞。
想不到这种时候碰到。
她看了眼那边,像看什么豺狼猛虎。
她委婉说:“劳烦您告诉他,我还有工作,不太好走开。”
服务生笑了笑:“他猜到您会这么说,所以也说了,他可以等您两分钟。”
文徵脸色变了变。
盯着那边,静默片刻,迈开步子过去了。
包间内,他们在吃饭。
有钱子弟聚会懒散,老早听说外头出事了,听说是有记者伪装进后厨拍摄,被人发现,老板是个暴脾气的,跟人说两句直接一杯水泼了过去。本来是泼一男生,结果那边一妹子帮人挡了,就这么着了。
有人在说:“帮挡了水?是去闹事了,还是找什么新闻证据。”
“害,现在那些媒体记者狗仔不都这样,实在没民生新闻了,就往死了挖,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好像是宋南津他妹。”
“宋南津?就那个谁想攀都攀不上的宋南津?”
“可不是。”别人撞撞肩膀,使眼色:“别说话了,人进来了。”
这里很割裂。
隔壁闹得沸沸扬扬,这边包间一声不闻。
文徵进去时满身湿,眼也没抬,没人看她。
她一眼看到那个人群里模样淡漠的男人,他在和人说话,坐在特设的沙发上,身形如松,胳膊搭在把手上,白色衬衫衣领不算特规整。
毕竟这种场合都是来玩来聚的,文徵甚至一眼看到他跟旁边那人讲话漫不经心的样。
他长得挺年轻挺帅,就是人看着太冷,清高。
文徵走过去他旁边。
别人轻点他肩膀示意。
她喊了句:“哥。”
宋南津才算是侧目,扫了她一眼。
“你也在这。”
“是的。”
“来这干嘛?”
“工作。”
“听姑母说你实习了。”
“是,刚找到工作。”
他看了她一眼,语调听不出是幽默叙述还是平常调侃。
“还好?怎么要自己冲锋陷阵,像从水里出来一样的。”
文徵有些难堪:“是有点突然,但工作,也没办法。”
他只是嗯。
茶水有人添上,宋南津跟文徵说话,有人瞧了一眼过来,没看见什么,就看着他浅搁在沙发把手上的腕骨,还有上边系的一手串,他手腕很瘦,显得骨头很凸。
他说:“姑母要我在这帮她谈事就坐了,没想到屁股没挨位置多久就听说了外头的事。”
文徵立马道歉:“对不起,这次是意外,下次不会发生了。”
文徵知道他在意宋家对外颜面,出这种事,怕他是觉得自己给他姑母丢什么脸。
“我不会影响姑母什么的。”
宋南津说:“我也没在意这个。”
他拿过一边手帕递给她。
“有水,擦擦吧。”他在说她身上湿透的衣服。
“原来说过姑母在意声誉不喜欢在外边多张扬,是要注意,但也不用太记心。”
“嗯,谢谢哥。”
她接了过来,算是蒙着眼胡乱地在身上衣服擦了两下。
之后想把手帕还回,旁边人又拿手指点他了,要跟他讲话。
宋南津算是象征性地侧身过去,文徵看了眼跟他讲话旁边的人,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她算是裹着音说了句:“哥,我先回去了。”
“不等我过会儿一起?”
知道他是客套,文徵没同意:“不麻烦您了,我还有点工作,要先回。”
“行。”
人声鼎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意,文徵也顾不上,话说了知道他大概听见了也就扭头出去了。
临走前隐约听见有人问她是谁。
她不知道宋南津有没有往她这边望,反正他声线还是那样:“哦,家里一妹妹。”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