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下,水花四溅,泛起金色的光。
水声和孩子们的笑声混杂在一起,打破这一片河沟的宁静。
苏观月坐在一旁,乐呵乐呵看三个小孩子打水仗。
茶茶和阿勃,一个果决,一个谨慎,两兄妹配合起来也挺默契。再反观那个小男孩,比阿勃还要瘦弱,身高也只比茶茶高一点儿,怎么看怎么弱。
苏观月本来以为,两兄妹能轻松打过那个瘦瘦弱弱的小男孩。
没想到几个回合过去,两个阿勃和茶茶节节败退,身上就没一个地方是干的,头发也被淋得湿漉漉。
而那个小男孩,手脚并用灵活地在水中乱窜,轻而易举躲过两个崽子的攻击,迎面就往他们脸上泼一捧水。
泼得茶茶睁不开眼。
“昂昂昂!”茶茶倒是越战越勇,一点儿也不觉得挫败,被小男孩泼了捧水,就找机会泼回去。
就算压根没有泼到人家身上,茶茶脸上也始终带着笑。
小家伙花拳绣腿根本就不抵用,却觉得自己厉害极了。看得苏观月忍不住笑。
再看阿勃,被泼得节节败退后,干脆退出战场,耷拉着嘴角不玩儿了,往苏观月身后躲。
苏观月:“……”
这两个不争气的崽子。
两个人合作都打不过一个,这像话吗?
要不是她年龄摆在那儿,不能欺负人家小男孩,她都想加入进去了。
“我们来玩儿?”见阿勃不想再和茶茶他们玩儿,苏观月象征性捧起一抔水,温柔地往阿勃身上浇。
阿勃闷闷地摇头:“不玩了。”
还真不开心了。
苏观月轻声笑:“你第一次玩水,打水仗打不过人家正常的,以后多玩几次就熟悉了。”
“……不想再玩了。”阿勃很倔,沉默一会儿,他看着茶茶和小男孩追逐的身影,忽然道,眼神沉下去,“要是打架,我一拳能把他打趴下。”
苏观月是看过阿勃和刘小胖打架的,可凶了,像只野狼崽子。那小男孩那么瘦,要真打架,肯定打不过阿勃。
然而阿勃话音一落,苏观月巴掌就拍到他脑门上。
“唔?”阿勃委屈抬头。
“怎么尽想着打人。”相处快一个月,苏观月已经很了解这小崽子了,她看得出来,阿勃看向小男孩的眼神,是真想打他。
苏观月瞟他一眼:“我不是说过吗,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阿勃还是有些委屈,眼神余光依旧很凶:“可是他欺负我和茶茶……”
“打水仗算什么欺负?你看茶茶玩得那么开心。”苏观月不由得笑。
阿勃埋下脑袋,很倔:“就是欺负。”
或许是在爷爷奶奶家吃过半年苦的原因,很多时候,阿勃看起来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懂事、体贴,会妥协,能讲道理。
但这会儿,他竟然也难得有孩子气的时候。
苏观月想起来,好像在原主记忆中的阿勃,一直都是这种没吃过亏的大少爷性格,被暴发户宠得无法无天,脾气又倔。只是这半年,他的棱角被磨了磨,现在又重新长出来。
苏观月不客气地给他一个爆栗,疼得阿勃呲牙咧嘴。
苏观月:“那你就用用脑子,想些别的法子欺负回去,打架是最低级的方法了。”
“唔……”阿勃埋头,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什么欺负?”茶茶在这时蹿过来,湿漉漉的脑袋往苏观月身上靠,“我知道怎么用脑子!谁欺负哥哥了?我去欺负回来!是刚才那个哥哥吗?我去泼他!”
阿勃:“……”
苏观月努力憋笑:“……”
茶茶这性格,明明被泼得落花流水,还真一点儿不觉得自己才是处于劣势的那个,她觉得自己厉害极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小孩的喧闹声。
苏观月抬头看过去,只见一群小男孩吵吵嚷嚷地过来,都穿着短裤衩,还抱着搪瓷大缸,明显就是来玩水的。
后边还跟了几个洗衣服的大人。
“狗子呢?刚才不还看见他在这儿?”一群小男孩嘻嘻哈哈,往河沟里张望。
“小狗跑啦!”
再一看,河沟里果然人影都不剩,刚才那小男孩忽的就消失,跑得无影无踪。
狗子?小狗?
这什么外号。
不过倒也挺符合刚才那小男孩的模样的,可爱的小虎牙,手脚并用在水里四处乱窜的灵活身姿,可不就是可爱的小狗吗。
苏观月回过神来,茶茶已经坐在她身侧,扒着她的手臂仰头晒太阳了。
石滩上没有水,河风又是湿润的,坐在上边晒太阳特别舒服。
那群小男孩在河沟里窜来窜去,玩起了水。苏观月戳戳茶茶:“不想玩了吗?”
“唔……不想和他们玩。”茶茶指向那群男孩子,“他们没刚才那个哥哥长得好看。”
“噗。”苏观月没想到,茶茶竟然还是个小颜狗。
不过刚才那个被叫做小狗的男孩子,身上虽然脏兮兮的,长得却真的很好看,是那种长辈看了一眼就会喜欢上的好看。
苏观月带着茶茶和阿勃到一旁小树丛中换了套衣服,再回到河畔边晒太阳,把头发给晒干。
“苏妹儿!”
“苏师傅,带阿勃和茶茶来玩儿啊?”洗衣服的几位阿姨远远朝苏观月招手。苏观月坐过去:“夏天太热了,这不来玩玩水吗。”
“是热得慌。”
苏观月随口问:“阿姨,刚才在河里玩水的那个小男孩你们看到了吗?是谁家的崽子?”
“你说狗子啊?”阿姨用力搓着衣服,叹口气,“那孩子是被他爹妈给扔在我们村的!都一两年了吧,无父无母的,也没人管,每天就在附近晃荡,造孽哦。”
另外一位阿姨也说:“那孩子精灵得很,到处乱窜的,像条狗儿一样,我们就都喊他狗子。这娃儿其实挺乖的,就是没人管,靠吃百家饭活下去,真的可怜。”
“苏妹儿你不知道他?我看他天天往你们二支队那边跑。”
苏观月怔了怔,她以前还真没见过这孩子。
苏观月怔怔问:“没有人报警吗?”
“有啊,警察把那孩子送到过孤儿院去,没多久人又跑了回来,有什么办法?”阿姨叹气道,“估计是想在这里等他爸妈,也是可怜。”
“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搞的!亲生孩子都能扔,什么人啊!”
“……”
几位阿姨恶狠狠地骂起狗子的父母。
茶茶茫然眨眼,捉着苏观月衣角:“妈妈,他没有爸爸妈妈,那他住哪里呀?和我们之前一样住爷爷奶奶家吗?”
“不是的。”苏观月轻声道,“他也没有爷爷奶奶,只能住在外边的山洞里,吃不饱、穿不暖,没有电,没有被盖,什么都没有。”
“啊……”茶茶眼睛睁得很大,不可置信地眨着眼,“那他、他一定很难过。”
“嗯。”苏观月摸摸茶茶的脑袋,再看一旁的阿勃,阿勃抱着膝盖,下巴撑在上边,闷闷地发呆。
“想什么呢?”苏观月问。
阿勃摇头,不说:“没什么。”
苏观月没有多问,阿勃性子闷,很多话都不愿意说出口,但苏观月能猜到一点,这崽子大概是在内疚,因为自己想要揍那个被叫做狗子的小男孩而内疚。
不远处姹紫嫣红的野花开得茂密,茶茶新奇地跑过去瞧,摘几朵花儿回来,别在苏观月耳边:“妈妈你看!漂亮花花,我们院子里没有!”
旁边的阿姨笑着道:“这是指甲花,可以用来染指甲的。”
“唔?”茶茶茫然歪头。
一位阿姨拿一朵花,牵着茶茶的手,往指甲上轻轻摁一下,再抹一抹,茶茶惊奇地睁大眼睛:“指甲红了!”
在阳光下,茶茶指甲染上红艳艳的光泽,还挺好看。
“妈妈染指甲吗?”茶茶睁着大眼睛,“茶茶帮妈妈染。”
苏观月对染指甲没兴趣,本来想拒绝,看见茶茶一脸期许的表情,默默伸出手:“那就麻烦茶茶了。”
苏观月指甲也被染红了。
茶茶却还没玩过瘾,伸手轻扯阿勃的衣角:“哥哥……”
“你干什么!”阿勃一脸警惕,耳根红得厉害,“我、我才不要染指甲!”
“哥哥染嘛染嘛!我和妈妈都染了,你看,多好看啊。”茶茶抱住阿勃的手臂撒娇。
“不行!”阿勃咬牙,“才不要。”
小男孩倔强的样子,把周围人都逗笑了。
最后阿勃还是抵不过茶茶的撒娇攻势,不情愿地伸出一只小指给她,染完了,立刻就把小指缩在拳头里,藏起来。
等茶茶头发晒干,苏观月就骑着三轮摩托进城,去广都的银行办存折。
大银行效率出乎意料的还不错,苏观月拿着户口本过去,只等了两个多小时,存折就补办好了。
看到存折上的数字,苏观月不由得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