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自己的女儿。
朝烟手里正搅着帕子。
这是女儿心里有事时常有的举动,他养大了朝烟,不会不知道。
朝烟心里的事是什么?
李诀隐隐地猜到了。
心里有所震动,可也不会显在面上。
“有德必报之,千金耻为轻……”他重复着朝烟所言,“烟儿,若要报恩,即便他叫爹爹去给他牵马,爹爹也情愿。只是爹爹实在不情愿你如此低嫁。你姨母也不会同意的。”
“姨母她同……”朝烟话说了一半,及时止住,叹一口气:“爹爹,他也不算太差,起码曾中过武举,也曾在官家跟前露过面。”
她把话说成这样,李诀心里已如明镜。
朝烟分明就是与许衷早就认识的!不知这遇到西夏细作之事,是不是有意安排。总之,朝烟要嫁给那许大官人,亦不仅仅是为报恩。
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事,这两人竟绕了这么一大圈,还要来诓骗他这个父亲。
不行,愈想愈气急。可不能在女儿面前冷脸,李诀匆匆说了声知道了,便起身走了。
朝烟还想送爹爹出去,可李诀走得太急,她只看见了爹爹宽厚的背。
小时候,她曾在那背上爬过。
而许衷再次带着媒人上门时,见到的李诀,便是个从头到尾板着脸的李中丞了。
媒人看着李中丞这样,便晓得此事成不了。奈何袖子里的银子分量十足,才厚着脸皮又说了一通。
李诀一直一言不发,直到媒人说得口里发干时,他才讲:“那就起个草帖子吧。”
媒人捧着茶盏,双眼都瞪大了。
许衷安坐在一边,嘴角却勾起来了。
“好!好!”媒人呆了一会儿,便转脸对许衷笑:“大官人,中丞发了话,大官人可要快去备好草帖子、细帖子,择良日送来呢!”
李诀幽幽道:“草帖子送来了再说。草贴都还没看呢,不必急着准备细帖子。”
“诶诶,是,是!”媒人满脸都笑出了褶子。
她做媒人多年,也是近些年才穿上的紫褙子。做官宦、宫院的媒人生意,虽说讲的都是权贵人家,但权贵人家结亲不简单,十件婚事里五件是说不成的,三件是说成了,一家又反悔的,还有一件是她要挨骂声的。能说成的婚事少之又少,能到下细帖子的已算是有缘了。
纵她如何想,也想不到这才几日,李中丞的口风便变了。
若是李中丞死了心认定不嫁女儿,这许大官人只是一个商人,怎的央得动李诀说出这么句“下草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