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是大启最尊贵的公主,不能让任何人质疑她的体面与荣光。”
皇后的眼泪无声流淌。
一日之内,她的心已经成了座破旧衰败的老房子,原本安放在其中的东西一样样被打碎、破坏。
但此时,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却还能冷静理智地让她振作起来,用笑脸去维护表面的平静。
他不仅不为受伤的女儿报仇,甚至还对女儿万般憎恶的人和颜悦色,有商有量。
帝王之心,果然冷硬。
“臣妾,”皇后从江柔的床榻边起身,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遵命。”
夕阳沉坠,暮色四合。
白日里的所有喧闹混乱都被夜色掩下,皇宫内礼乐大作,大启群臣与北武国使者齐聚在承光殿中。
面容娇好的宫女将各色珍馐美馔端上,依次在每张矮桌上精心布置。
只在一个席位上稍有不同——唯阳公主的位置。
皇后吩咐她们,将唯阳公主的席位上所有东西都准备双份。宫女们都知道,应是因为白日里的春景宴上,唯阳公主与临将军一直坐在一起。
听闻今日云月公主的寝宫走水了,云月公主还因此受了伤。没想到此时皇后还能事事周到,待唯阳公主也这般细心体贴。
陆续有人步入承光殿,无论是否熟悉,遇上时总会笑着对彼此拱手行礼,明面上的礼数总是不会少的。
江殊澜的席位在大殿靠里的地方。她左手边空着的是江柔的位置,斜对面的第一个席位坐着太子。
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巧合,墨玄峤坐在她正对面。自江殊澜步入殿内,墨玄峤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和临清筠一起落座时,江殊澜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殿中的大致布局。
除了皇后的两个孩子以外,便只有江殊澜的位置如此靠前,其余皇子、公主的席位都离得有些远。
这是自先帝崩逝后,江殊澜第一次出席这种隆重的场合。明面上,这对夫妻还是给足了她体面,没有给人留下话柄。
但江殊澜看见远处那些年纪不大的皇子与公主,很难不觉得讽刺。
江黎即位后,为给先帝守孝,他只将自己的发妻立为皇后,未再册封任何嫔妃,看起来像是闲置后宫,专心国事。
可这几年来,后宫已有数位皇子、公主出生,最近的一个前几日才满月。孕育这些孩子的女人们至今没有任何身份,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生母是谁。
但无人敢议论这点明面上和实际上的区别,都心照不宣地只作不知。
毕竟除此之外,皇帝再无其他地方能被言官们挑出问题来。
“今晚说不定有好戏看。”江殊澜轻声在临清筠耳边说。
江柔今日的事一过,即便皇帝不动手,皇后应也不会让江殊澜的日子过得太愉快了。
临清筠温声道:“那澜澜玩得开心些。”
江殊澜好奇地侧首看他。
怎么感觉临清筠在支持,甚至是鼓励她闹一闹这宫宴?
“临大将军这是和我待在一起久了,也被带得不搭理什么规矩礼仪了?”
今日的宫宴虽说是为君臣同乐,但也是很隆重的场合,更遑论还有北武国的使臣在。
作为大启的公主,江殊澜理应恪守规矩才对。
临清筠眉眼低垂,微沉的眼神凝在自己掌心的那只纤手上,意味不明道:“理那些做什么?”
有你就够了。
“那我要是闯了祸,临大将军护不护着我?”
江殊澜故意问。
临清筠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握了握她的手,“自然要护的。”
“澜澜就算是把天翻过来,也无妨。”
江殊澜眉眼弯弯,笑着用手指撩了撩他的掌心,“那我可记住了,你不能反悔。”
“好。”临清筠宠溺道。
殿内响起一阵庄严的礼乐声,内侍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殿内的人齐齐起身,恭敬行礼。
威严的皇帝与雍容华贵的皇后相伴出现,站在最高处俯视殿内众人。
皇帝抬了抬手,温和道:“平身吧。不必太过拘礼,今日各位把酒言欢,尽兴便是。”
“谢陛下。”群臣同声回道。
夜宴正式开始。
殿内歌舞不断,佳肴美酒接连呈上,众人皆安静进食,并无人敢当真在宫宴上把酒言欢。
夜宴的菜色还算合江殊澜的口味,临清筠温柔细致地替她布菜,江殊澜也十分配合地一一吃下,间或端起酒杯浅饮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