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楼宴在身后及时扶着,楼越亦险些趔趄倒下。
皇帝的心情也很复杂。李德是他极宠爱的小儿子,现在人死了,还是死在他的寿辰当日,他很心痛,但心痛之余还有更多的恼恨——这莫不是要咒他断子绝孙么?
李峘几乎要气疯:“今日是谁服侍在八殿下身边?”
四个宫人战战兢兢地走上来,早已是抖如筛糠,脚下还没站定就或扑或摔地跪在了地上。
不待李峘开口,李征已出言怒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和小八分手时他还好好的,你们不是护着他回来了么?”
其他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之前曾和李德在一起。
李征就大致把自己先前出来吹风,李德又寻过来找他的事说了:“儿臣那时候恰好肚子已有些不舒服,又不放心八弟开宴前自己在外面待着,所以就哄着他说等寿宴完了带他出宫去看新奇秘事,现下让他先回殿中好好待着,他也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儿臣这才去了溷房,刚才回去没瞧见他我就觉得奇怪,还在问七弟来着,谁知……”
他转眸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李德尸体,又迅速撇开了目光,很是难受不忍的样子。
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女使哭道:“圣上,原本八殿下的确是要回含元殿的,可走到半路殿下说觉得今天穿的衣服不好,让仆婢等回寝宫去换一套来,到时就在含元殿后面的庑房里服侍他换了就是。”
后面跪着的两个内侍闻言也按捺不住了,忙抢着道:“圣上,奴等原本也是守在八殿下身边,打算继续护着殿下回含元殿的,可又走了没多久,殿下瞧见园子里头正在散步的孔雀,就让奴等去抱过来让他逗逗,奴等也没有想到,这、这转眼的工夫,回来就没见着殿下的人影了!”
楼越恼怒道:“你们看护殿下不力,竟还敢为自己辩解?”
几个人忙磕头称不敢。
“那你们经过花园时可有见过其他人?”楼宴问道。
“没、回来时没有。”那内侍斟酌道,“只是殿下先前离开含元殿的时候,我们曾见到过昭王殿下他们……”
众人一愣,旋即纷纷将目光转投向了李徽,楼越更是眼中明显带了愤恨。
李徽迎着父亲质疑的眼神,连忙辩解道:“父皇,儿臣等人入宫进殿后就没有再离开席位了,八弟是在回来的时候出的事,但我们只是在来时恰好隔得远瞧见了他一眼而已,连他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李彻和李徍也站出来帮他,也帮自己说话。
陆方亦开口道:“圣上,入宫时我们兄弟恰好与三位殿下同行,他们是不可能和八殿下的事有关的,要说同八殿下相近,那再如何算也该是最后见到他的人才是。”
李征立刻道:“陆丞相这是何意?您老要为兄长作证解释便作证就是了,怎能随意有所指?要说最不喜欢小八的,也该是五兄——但他人不在京都,自然没有嫌疑。至于其他兄长,我却是不好说了。”
李徽等人正要再辩,李峘忽怒喝道:“够了!”
兄弟几个顿时噤声。
“就算自己没有离过席,”一片安静中,楼越淡淡道,“也不代表没有人代劳,昭王殿下也是得人前呼后拥的,想必应很明白这个道理。”
李徽瞪目道:“楼尚书,你此话何意?”
楼越冷道:“便是字面之意。”
李峘大感头疼。
恰此时,陆玄开了口:“兄长和楼尚书之言恐牵连甚广,言语推测虽可大胆为之,但还需小心求证为好。”
言下之意便是说你们在这里吵来吵去并无意义,现在连李德到底是自己失足还是被人所害都没有证据能确定,更别说上来就要空口定凶。
他这话把两边都给说了,就算是楼越也无话可驳。
李峘心里头既恨且烦,心爱的幼子尸身还躺在地上,临死前的惊恐就那么定格在扭曲的面目间,让他看着不忍又惊惧,实在是不想再多看。
“把这几个奴仆押下去看管,”他当即令道,“严刑拷问!”
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万寿宴自然是不可能再办下去了,眼见于此,群臣也纷纷自动自觉地告了辞。
李征走到中门,正准备上车离开,提衣低头时不经意向下一瞥,忽地顿住。
“殿下,怎么了?”身旁随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