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愣愣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半晌没说话。临近饭点,几个师兄过来瞧他。众人闲着无事,正巧师娘在山上,大家便聊起了师父和师娘的初遇。
大师兄了解最多,说得眉飞色舞,“师父当年可是我们玄乙道观的奇才第一人,来下战书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一日,师娘上山,大家都以为她是来下战书的,火速将师父从睡梦中喊醒,师父黑着脸,一剑便挑了师娘的面纱。当时,月光如水,飞花似梦,美人如仙……”
“嘶。”终于,其他几个师兄听不下去了,猛搓自己的手臂,“大师兄,你确定这些酸词儿是师父说的?而不是哪个穷酸秀才在话本里写的?”
见几人直起鸡皮疙瘩,大师兄猛地站起身,举手对天发誓道:“天地良心,这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亲口说的,我半个字都没改。你们有机会自己去听听,师父平日里正经话少,可一讲起师娘,那话多的,用词还黏糊,比话本都话本。”
“确实。”三师兄接话,认同地点点头,“师父他最会装了,人前虞姑娘虞姑娘,人后,你们师娘你们师娘。”
他们说得起劲,他却动了其他心思,打算效仿师父,一剑挑了她的面纱。
当晚,少女过来送药,他心里头跟小鹿乱撞似的,跳得厉害。
“登徒子,喝药。”少女还记着白日的事,语气明显不善,她将托盘放在床榻旁的凳子上,明眸中尽是怒气。
他转过脸,盯着她包扎成萝卜的手指,师兄们说了,这是他咬的。
“对不起。”他老实诚恳地送出了自己的手指,奈何身子虚,抬到一半便落了下来,“那晚我咬疼你了,喏,给你咬回去。”
“不咬。”少女坐上床缘,一把按下他的手,轻声道:“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是我自己笨,想不到其他法子。”
她摸着手指上的纱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听得她的话,他心里头高兴坏了,不是因为她不咬,而是因为她关心自己。“小医仙,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脸?”
“不能。”柳眉竖起,少女一口回绝,又疑惑地瞧着他,喃喃道:“小医仙……”仿佛听着了什么有趣的称呼,她笑得双眼弯弯。“我比你大一岁,你喊姐姐吧。”
她笑,他便跟着笑,趁机试探道:“小医仙,若是我用剑挑了你的面纱,你会生气吗?”
“嗯?”闻言,少女眸中的喜悦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恼火,她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厉声道:“你要是敢挑,我就再也不来了!”
“……”有她这话,他立马将挑面纱的心思碎个干干净净。“我发誓,我不挑你的面纱,也不嫌弃你的长相。小医仙,你别不来啊。”
“你才长得丑。臭道士。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小。”她拧起眉头,用力骂了句,拿起药碗命令道:“快,把药喝了。”
“哦。”他费力地伸出手,奈何四肢的僵硬感没消,差点把药碗打翻。
“别动!”好在少女手快,接住了药碗。她将他的手放进被窝里,再将他扶起靠在软垫上,“没用,我喂你吧。”
“谢谢。”他咧开嘴。
少女的动作很轻,也很细致,先试探试探药汁的热意,再掂半汤匙,最后才凑近他嘴边,“来,喝药。”
她靠得近,霎时,有股香味闯入鼻尖。
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不禁喝得快了些,谁想药汁进了气管,惹得他一阵咳嗽,“咳咳咳。”
“慢一点,我不急着走,你也不要急。”说着,她用手帕擦干他的嘴,“喝太快容易噎着,还容易咳被子上。这药我熬了两个时辰,你不准浪费。”
她说得很温柔,比何时都要温柔。
“好。”他想,兴许她长得不甚美丽,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喝完药之后,他昏昏沉沉的,很快便入了眠,而她,是在他睡着的时候走的。
想到这里,裴知逸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她此时身在何处,为何四年没来见他,莫不是把他给忘了。
过去的几年里,他几次下山寻她,奈何没走多远便发了寒症,害得师祖和师父轮流给他输内力,差点出事。
至此之后,他再没下过山。
今夜除夕,再有三月,十八岁的生辰就来了。生辰一过,他便能下山去找她。
裴知逸合上书册,认真地在棋盘上写下三字,“小医仙”。
第16章计划圆房
初一这天,霍酒词去福熙院请安,刚进院门,远远地便听到了罗氏的声音。
她嗓门不算大,可声音尤为特别,像是破锣敲出来的,刺耳得紧。
“你看看,这都三个月了,她连个蛋都没下。要不是从回年轻时说出那混账话,我是绝不同意她嫁给忱儿的。”
这是罗氏说的,话很直,喜恶分明。
“母亲,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忱儿即便是睡酒词房里也是打地铺,两人都没行过周公之礼,酒词哪会儿怀孕,你以为她是大罗神仙么?”
这段是王约素说的,声音紧绷。
“别以为我不知情,若非你们逼着,忱儿才不会去她房里过夜。呵,都这么给机会了,她都得不jsg到忱儿的心,你说,她是不是不中用?”罗氏又来一击,直接将王约素逼得哑口无言。
随后,她又道:“既然酒词生不出,干脆让画眉生,我看啊,画眉那孩子挺好的,性子柔,最重要的是忱儿喜欢,其次,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不算辱没我们侯府。”
这一句句的。
“不要脸。”夕鹭听不下去了,低声骂道:“真是不要脸皮。”
画眉只是个通房,连妾都算不上,凭什么给纪忱生孩子,传出去怕是要叫都城百姓笑话几天几夜都不够。
“夕鹭,规矩点儿。”霍酒词低声斥责。
夕鹭咬牙地吐出几口恶气,不情不愿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