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京郊别院,就剩他一个人了。
那种巨大的无力感就像是一处漩涡,从头到脚的束着他寸步难行,只能随波逐流,任人践踏。
覆眼的白绸下的那一双眸子深若寒潭,表面平静无澜,实则内在暗流汹涌。
孟清禾喂完蜜橘并未离去,反倒又端详了他片刻,柔夷下的玉扳指划过谢殊的指骨缓缓向上,这次她格外的用力了一些,将那扳指上的雕文重重压在男人的掌心处,许久压出一道红印。
“龙生九子,三曰嘲风。性好险,作殿角走兽。”
谢殊不动声色的将手藏入被衾,原来她是故意将这玉扳指上的雕纹予他看的,嘲风是龙之三子,平常亦被雕在宫舍殿角之上,用以威慑妖魔、清除灾祸。
“世人皆说美人在骨,依谢某猜测大人定然容颜姝丽、姿容艳绝。”
女人主动接近男人,无非是动了心思亦或是仇深入骨,这些年谢殊后院干净,近身更是连通房女婢都不曾有过一个。
可那宁远侯府的小庶女却是个例外,一个因他声名狼藉沦为全兆京笑话的女人。
也恰是这个小庶女,令一向于人前儒雅端方的芝兰君子,在那食髓知味的红绡帐暖中放纵沉沦了一回。
那双含娇藏媚的水眸里尽是他一个人的身影,红晕浮上羊脂般的肌肤又生出另一派香艳独绝,那人满心满眼皆是他,香汗淋漓,湿襦不止。
谢殊不知自己为何会在如此窘境下,忽然想起那女人。静心回过神来,眼前又回归到了那一片冰冷的黑暗之中。
轻若游丝的气息浮在谢殊耳侧,眼前皇城谍司这位女吏却依旧缄默不语,那白玉扳指上的嘲风兽纹昭示着她的身份。
此外,谢殊还留意到了这位女吏右手腕间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一道突兀不是特别明显,但他方才仍是觉察到了。
“主子,沈总管来了颐和轩有急事相商,太后那边的万喜公公也来了,为谢大人的事情。”
窕枝进来的时候,恰见榻上的两人挨得极近,自家主子虽是衣衫整齐,乍一看仍是会引人浮想联翩。
孟清禾点头示意,手仍旧撑在榻边,任由身上宫女装的襕带拖在男人身上,她是故意的,方才谢殊的那句夸赞之言,并未让她有多欢喜。
不过是碍于她皇城谍司女吏的关系,随意出口的一两句奉承的官话罢了。
「谢公子的话,我记下了,日后必是要来讨的。」
孟清禾迅速在他手掌上写下一行字,这回那道浅浅的疤痕再度触碰到了谢殊。
他现下双目还无法视物,待日后痊愈,还需凭这嘲风白玉扳指和这女吏右腕的一道疤,将皇城谍司的底细,探个究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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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变卦
孟清禾回到颐和轩,沈尧安在那已经恭候多时,与他一道来的还有寿康宫谢太后手下的大监事万喜公公。
傅翊尊谢元昭为太后时,就拟了诏书将人由椒房殿迁到了寿康宫。
“孟小姐,老奴奉皇上和太后之命,前来领谢公子回去。”
万喜上前浅浅行了一礼,睨了眼坐在一旁的御前总管沈尧安,面露难色。
宫里这位宁远侯府的庶出小姐地位着实尴尬,虽说和新帝有些血脉关系,可毕竟这事隐晦,鲜为人知,况且孟清禾并非皇室血脉,若以主子之礼待之,恐又会惹得太后不快。
是故万喜思索再三,还是不远不近的唤了一声‘孟小姐’。
傅翊后宫空置,御极月余始终不曾纳入一人。孟清禾持着宁远侯府庶小姐的身份,也引得坊间传言四起,说她得新帝看重,雀上枝头。
“万喜公公,我怎听闻最近宁远侯府门庭若市,大把官员前来拜访,莫不是听了什么奇怪的风声?”
孟清禾自西四所被唤来得匆忙,还穿着宫中女侍的衣服。只那眉间一点暗红花钿尽态极妍,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
皇城谍司内的官吏身份隐蔽,一般不为外人所知。几日前傅翊就向侯府下旨邀她进宫,令孟清禾得以正大光明地在宫中行走。
只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们会错意,误以为新帝对她有意,这才上赶着讨好侯府。
宁远侯孟岱岳在陇西戍边多年,侯府一直由原配冯氏掌管。冯氏善妒,两房妾室早已被她磋磨得香消玉殒,平日对那些庶出的子女也不见有多少好脸色。
早两年出了孟清禾和谢殊这档子混事,冯氏身为嫡母不仅没为自家庶女讨回公道,甚至几次三番的借这事发难,劝族中长辈撵人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其中原委若是一一深究盘查下来,那冯氏又哪里能撇得清干系。
“咱家岂敢妄议圣上,倒是姑娘这一遭也算是沾了福分,还请不要为难老奴,快些领我们去寻公子才好。”
老太监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便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秽事遮掩的滴水不漏。
早两年前的旧事早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在外人看来是孟清禾图谋谢家公子不成被送去庄子上呆了两年,又重新攀附上了新帝,进到宫里享福去了。
孟清禾理了理褶皱的宫女装前摆,眸色倏然一沉。
“这是太后的意思,还是我阿弟的意思?”
她的语气颇重,像是被摸到了某处逆鳞,睨着万喜公公的水眸中荡过一丝杀意。
窕枝跟随孟清禾多年,瞬间了然自家主子心中所想,手方一触及腰后的匕首,就被一道大力阻碍了动作。
“万喜公公何必如此,你我既身为内官,便是要为主子解难的,既是来要人也总得有个辗转。”
沈尧安拦住将要出手的窕枝,望向孟清禾的神色颇有些无奈。
“罢了,万喜公公先回寿康宫吧,人今夜之前定给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