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沾上被子，达达利亚立刻闭眼躺平了。
莱尔维亚走得太快，再加上脑袋里酒劲儿还没过，一路晃得他头晕。少年在床上瘫了好一会儿，听见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
达达利亚心里咯噔一下，用他此刻有些混沌的脑袋思索起来：莱尔不会生气了吧？不会一晚上就把他丢这儿，自己回房间了吧？！
他侧耳听了一下周围寂静的空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漫上一点慌张。
这些慌张支撑着他从床上撑起身体，再撑着床沿下了床，一步三晃地去找莱尔维亚。
失策——实在是太头晕了，自己的脚都变成了三个，地板更是凭空多出好几层。
达达利亚抿唇，摩挲着伸手够上重影层叠的门把手，向下一拧，姑且拉开了门。这件事耗尽了他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开了门以后当即晕头转向地向前栽倒，被一双手臂牢牢接住了。
令人安心的苦香环绕上来，达达利亚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睛有点酸。
“起来做什么？”
头顶上飘来莱尔维亚的声音。
达达利亚紧紧抱着他的腰，闷声闷气地道：“……找你。我怕你走了不回来了。”
对方似乎叹了口气，一只手伸过来，力度轻柔地拍了拍达达利亚的头。
“走不稳就抓住我的手，没空抱你了。”
达达利亚磨磨蹭蹭地在他怀里抬起头，迷蒙的视野之中闪现一点玻璃杯壁反射的冷光。他抓着莱尔维亚的手臂，很听话地晃晃悠悠往里走，一边问道：“莱尔，杯子里是什么？”
莱尔维亚耐心地道：“蜂蜜水。”
等到他重新坐上床沿，手心被塞了杯子，才晕头转向地端起来抿了一口。
温度适中，是莱尔维亚用冰元素降过温的。
喝完这一杯蜂蜜水，橙发少年向床上一倒，任由自己陷入柔软的被褥里。这期间莱尔维亚一直没说话，达达利亚眯了一会儿，感觉莱尔维亚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少年心中微微一动，侧身借着被褥的遮掩悄悄睁开眼睛。
他无法得知，因为酒气，他的双眼变得迷蒙缱绻，唯一知道的只有他控制不了的、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在胸腔一下又一下地炸响，将他有些蒙混的大脑搅得一团遭。
莱尔维亚正低头坐在床尾，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另一只手拉开鞋带，平日里生人勿近高不可攀的家伙，这时候正垂首帮他脱鞋。
达达利亚揪紧了被褥。
他想起莱尔维亚还给他做过饭、喂他吃过东西、张开手臂在树下接过他，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双手的温度。
他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眼睫微微一颤，用柔软的目光悄悄观察灯下的青年。
这是……这是他的莱尔。
这个念头一浮上来，一个下午都盘旋在心头的酸涩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果然，只要莱尔在身边，怎么样都好。
达达利亚抿唇，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拽一拽莱尔维亚的衣角。莱尔维亚头也不抬地帮他把另外一只袜子脱下来，将达达利亚的脚搁在腿上，不咸不淡地道：“还不睡觉，是想和我讲讲怎么和凯亚喝的酒吗？”
这下达达利亚心里是真的咯噔了一下。
他立刻将脸埋进被子里装死，很快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莱尔维亚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那感觉实在太奇怪了，仿佛自己被捏的不是脚踝而是其他什么地方，一道细小的电流顺着莱尔维亚接触的地方在身体中游走，羞耻感瞬间漫过头顶，抽掉身体残余的力气。达达利亚猛地伸手捂住通红的脸，试图将发软的脚收回来，一边慌慌张张道：“你、你捏我做什么！”
莱尔维亚嘴角勾起一点笑意，没有说话，但同样没有把手放开，起心想逗逗他。
以前长大的时候玩不过，现在年龄缩水了，功力只会更浅。
没一会儿，达达利亚就将手指张开一个缝，露出红得滴血似的脸，小声解释道：“……我去听凯亚说话了。”
莱尔维亚提起了一些兴趣。
“听他说什么？”
“……迪卢克的糗事。”
莱尔维亚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神情，大约没想到他会对这些八卦感兴趣。
达达利亚看了一下他的神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床上弹起来：“他一邀请你就答应了！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看他！我当然要听一听他的糗事——我……”
他高昂的气势存续不久，很快在莱尔维亚戏谑的目光之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只露出橙发之下一对鲜红欲滴的耳垂。
“我……你只能这样看着我。”
他用细若蚊蝇地声音宣布道。
旁边传来细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那人身上萦绕不散的苦香凑近了些。达达利亚的心一时间七上八下，又想抬头看看莱尔维亚到底想做什么，一边又羞于抬头，心中天人交战许久，随后因为对方的举动愣住了。
莱尔维亚的额头轻轻贴上了他的发顶，温和的声音近在咫尺：“你不喜欢，那我不看。抬头看看我？”
他的声音像是带着细小的钩子，贴着达达利亚的心轻轻摩擦。达达利亚被他蛊得七荤八素，脸颊通红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水雾弥漫的蓝色眼睛。
这双眼睛里倒映着极近处的景色——一双深绿的眼瞳，以及垂下来的黑色碎发。
距离太近了，达达利亚甚至能看清每一根纤长的睫毛，看着它们扫过细软的发丝，其下是诱人神智的、湖水一般的眼睛。
莱尔维亚轻轻笑了。
“原来是这个表情啊……”
是、是什么表情？！
达达利亚慌慌张张地想。
“不过你也要记住。”莱尔维亚弯起眼睛，“下次再背着我偷偷跟人喝酒，可不像这次这样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