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静静靠坐在沙发上,目光寂寥。
“我问过了,程老师那边会来。”
严斯铭愣了一会儿,猛地坐直:“他会来?”
关兴点头:“对,剧组那边确认过,说会赶来。”可他没说的是,程松宁来过之后,就正式宣告他的宣传行程到此结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都得呆在《无问天路》剧组里,尽可能地保持低调、安静的工作环境。
可光是听着这个消息,严斯铭就顾不上别的了!
因为很快要见到程松宁,他整个人重新焕发了生机,积极地锻炼、保养,又是剪头发又是刮胡子,甚至又定制了几套新衣服……
这一次,关兴没再调侃严斯铭“花枝招展”。
*
《大江流》的票房冲劲儿比预想之中更加厉害。
如果说《恶种》口碑扩散靠的是警匪片本身具有的快节奏和激烈氛围,那《大江流》就是拿捏准了国人骨子里的浪漫情怀。
不需要演员使出多么厉害的演技同台炫技,也不需要夸张、花里胡哨的服化道加持,原著里体现的色彩已经足够丰富,靠着极致的制作和极简的故事,用两个半小时讲完了一个少年人的江湖故事,然后留下悠久又怅然的余韵。
截止到剧组在B市举办两场合一的庆功宴时,官方平台根据票房推移给出的预测上限已经来到了45亿。
“松宁什么时候到?”
“打电话给他时人才刚下课,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主人公没到位,严斯铭等到焦灼。
他心如擂鼓,想起上次离开时,说再见面想要从程松宁那里要一个拥抱。可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拥有这样的资格……
经历了大包厢双边推门一次次的推开、众人一次次失望后,程松宁终于伴着窗外夕阳的余晖踏入这片喧闹之中。
他看起来是全场唯一没有变化,又变化最大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拥上去和他打招呼、说话。
而严斯铭缀在后面,喉头梗塞,只能用目光轻轻地抚过他柔软蓬松的发顶。
程松宁似乎也有所感觉,他穿过人群,走近来。
严斯铭眼眶发热,下意识地朝他张开双臂——
程松宁并没有拒绝这个拥抱,正如上次分别时答应的那样,他在外人面前不会让严斯铭下不来台,哪怕此刻对方真的抱得很紧!
也许是三五秒,也许是十来秒,二人这才松开。
关兴压着气氛的尾巴赶紧打圆场:“程老师来了,人齐了人齐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今晚所有的消费由我们严导买单!”
顺理成章的,严斯铭和程松宁挨着落座了。
很快,二人手边的酒杯被倒满。
干杯过后,又是七嘴八舌的讲话、发言。
等到席上其他人都识趣地不会来打扰他们时,程松宁已经起身往外走了,严斯铭急匆匆追了出去,二人默契都没有去洗手间,而是拐去了安全通道的通风口。
“你预备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
夜幕四合,燥热驱散,凉风习习,严斯铭在朦胧的的灯光下肆无忌惮地看着程松宁,他不确定二人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但今晚这一次,也是来之不易。
“你……你到了那边之后,还会和我继续联系吗?”
程松宁没有拒绝,但也明确表态:“恐怕没有时间,这个故事我想好好地拍。”言下之意,他需要沉浸式的体验角色,减少对外界的联系。
“如果我过去找你,你会和我见面吗?”
严斯铭祈求的目光犹如附带了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程松宁心头,他其实可以直接拒绝,只是心里又生出一种微妙的怨恨:你来找我,我就一定要见你么?
可见人的欲望是无法彻底平静的,无欲无求的前提永远是餍足。
而严斯铭抓住了程松宁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这次,他吸取教训学聪明了,没有急在这一时,而是在心里飞快地算起《大江流》的宣传工作最快能什么时候结束……
没有被舍弃的感情,只有不值得的回应。
他想要重新获得程松宁对自己的需求,只能重头开始再次攻克!
*
《大江流》保持盛势一路走高,整个五月热度彻底倾倒。
另一边,程松宁最后一次《无问天路》在B市的讨论会,先其他演员一步前往L市做为期三个月的第二阶段适应性训练。
进入新剧组之前,王思贤顶着高原反应来看过一次。
他看着程松宁剃短的头发,周身披着的红袍,嘴里念着、节奏丝毫不差,几乎和周围的僧侣融为一体,直到对方缓步退出大殿和自己打招呼,王思贤整个人震惊到失语!
“你、你……你没有乱念吧?”
程松宁朝他静静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转经筒:“你猜?”
贤哥被他唬得心神大震:“杨导就把你一个人丢这儿?”
“他在后头的禅房听经,这边是纯藏传佛经,那边有会汉语的老僧跟他讲经说书。”言下之意,杨青山本人更加入迷。见王思贤继续恍惚,程松宁收回慢条斯理的语调,和他说道:“其实挺有意思的。”
王思贤接受无能,但也只是道:“你觉得有意思就好。”
两人绕过正殿,经幡在盛夏的风中飘动,空气里除了檀香就是高原特有的冷冽气息,刚中有柔,叫人心宁神和,莫名的安定。
“前阵子,严斯铭来找我……”
贤哥觉得在佛门提起这事怪不好意思,特地拉着师弟走远了才说出口:“他和我说你俩去年那会儿就分手了。”
“对。”
程松宁过于坦诚,噎得王思贤一顿:可严斯铭却是过了大半年功夫,直到现在才敢大大方方地撕开自己的伤疤。
“怪不得。”
王思贤起初有震惊过二人的结合,可那时是那时。
眼下他们分手了,他仔细一想,竟然也不觉得意外……
嘴巴愣愣地张开,一不留神就被风倒灌几口冷气,王思贤索性背过身去,看向目光沉静、面容平和的程松宁,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呢?搁这吃斋念佛,不会拍了一年的戏回去真的六根清净了吧?”
“我还有父母亲人,怎么可能出家。”
头发短了,就更加凸显了五官和轮廓,程松宁这颗寸头在一众光头里格外突出,宛如佛门净地里开出的一株金莲,矜持地绽放着,亭亭而立,静谧从容,并不为别人的目光而动摇。
王思贤伸手想去摸摸他手里的念珠,又默默收回手。
他在L市留了两天,到底还是踏上返程的路。
程松宁并没有远送,只是在山脚下留他说了些话,最后才道:“师兄,你不用担心我,你在外面好好过自己的,如果不耐烦应付严斯铭,就不用管他。”
说完,又掏出一块老护身牌递过去。
“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喏,这是我第一个开光念经的护身牌。”
王思贤又一噎,但还是很感动。
他双手郑重接过,严肃地答应道:“我会好好收着!”
程松宁朝他摆摆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