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还说是我主人。”
“你这么想要朋友,我也可以当。”
我不禁怀疑起这个家伙有没有朋友了,举起怀中的狗爪子,我礼貌发问:“请问,你有朋友吗?”
“没有,但你答应,就有了。”
“……”
我没敢轻易答应,谁知道他对朋友是怎么个要求。
看到我没松口,楚应予还挺不服的,转过头也不搭理我了,少年人的气性又冒出头,不做任务时,他的模样越来越鲜活。
怀里的来福打了个喷嚏,我将它裹进我的外袍里,迷茫在我脸上浮现,可我终究要坚定自己的心。
“楚应予,我当时跑走了,你不生气吗。”
“生气,想了很多折磨你的办法。”
“……”我噎了一声,后退一步,“你现在是消气了?我提醒你哦,我可是小白的替代品,你随便宰了很难找到平替的。”
“你知道怕,还跑。”
“咸鱼也有梦想啊,何况我还成功了。”
他的眼神往我的双腿上转了一圈,我顿时冒冷汗,怂包道:“没了没了,我现在没梦想了。”
楚应予又抬头看向天上的烟火,自己也有些搞不懂地说,“你跑了,我很生气,但看到你后,就不气了。”
大概就是自家狗子捣蛋,当场气得发昏,最后看到那蠢狗的萌萌样子后,聚拢起来的脾气又没了。
“可是我不懂,你既然对小白这么好,为什么还要觉得是它让你的剑变慢。退步什么的,是多方面的,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有了喜爱的事物,它应该让自己变得强大,而不是成为弱点和软肋还有你的背锅对象。”
少年僵住了,脸上的微表情一瞬间凝固,喜怒哀乐留不下任何痕迹,这张脸又变得和精致的面具一样。
我好像踩雷了,双唇一抿,将脑袋低下。
还是换个话题吧,我俩的关系显然没到达能够心平气和讨论这件事的程度。
“那个啥,你不是第一杀手么,那天晚上怎么会睡得那么沉,让我跑走了。”
“……”
很好,我一紧张,又开启了一个雷点话题。
“刚刚那两个拦着我们的人是谁,你认识吗?你好像打一个都打不过。”感谢自己的机智,终于想起了一个正常的问题。
“……”
干嘛不出声,我又说错什么了!
“我没有打不过。”
“但你面对那个美女,就是和以前游刃有余的感觉不一样。”
“因为我还要顾虑你,她也不是普通人。”
“我说实话你会不会揍我。”
“你说。”
“打不过就打不过,你干嘛把这口锅给我,本来就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连十八岁都没有,打不赢人家八十岁也正常。”
“我三月开春就十八。”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哈。”
“再说一遍,我能打,但要考虑很多因素,你确实影响我了。”
“……”
完蛋了,我影响他了,出剑慢了会被宰!一听到这句话,我抱着来福又往后退了几步。
假装没注意到我这避开的样子,他说起了那几个门客大佬的事情。
“老妖婆叫冷心蕊,曾经的武林盟主,也和仙客亦敌亦友,人称‘不老魔女’,修炼了很多内外功,其中的反生咒就能容颜永驻。”
“这不是修仙了吗?硬要说武侠!”
“大概活个一两百岁吧,反生咒学成的就她一个,江湖名望仅次于仙客,这些年应该都不出山了的。”
“居然是这种大人物吗?你确定能对付她?”
“有机会就能杀,杀手不讲究比试输赢,解决目标就行。”
我现在有些懂楚应予的意思了,在他眼里没有不能杀的,只要让他找到适合的机会,皇帝老子都给你抹脖子。
“好吧,杀手这行真执着。那个很帅的大叔是谁?给我把脉扎针的。”
听我提起这事,坐在栏杆上的楚应予翻转过来,冲我招招手。我只得硬着头皮挪过去,然后脑门被他弹了一下。
“汪!”
看我被弹,来福不爽地叫了声,我赶紧捂住它的狗嘴,“你看你看,你不是喜欢狗吗?来福多可爱啊!”
“我有你,为什么看它。”
“……有没有可能,我其实是人。”
“哦。”
“你有没有想过,别的狗也可以培养感情,来福好聪明,你会喜欢的。”
楚应予在来福的注视下,抬起手,最终这爪子落在了我头上。我的头比狗头还好搓吗!
看来比起来福,更喜欢逗我。
“给你扎针的男人叫乌云染,是药王的关门弟子,江湖人称‘留魂手’,传闻是能与阎王抢人的名医。”
“那另外两个没出现的,你也知道吗?”
“知道,和仙客是好友的‘苦乐佛’仇愁,这位隐居江湖很久了,另一位是近年风头正盛的新任盟主江行月。”
讲到这个盟主,楚应予停顿了一下,看着我,说道:“是你喜欢的小白脸类型。”
我双眼一亮:“有多好看!”
楚应予:“我觉得不好看。”
那就是没得聊咯,看他不想详解的样子,我就识趣的不问了。这场烟火还在持续,非常烧钱的行为,早知道就让梁仑折现给我了。
“啊!”
“怎么了。”
“我在狗洞那边还埋了珠宝首饰!”
“不要他的。”
“哎,可惜了,我专门埋的,金银玛瑙夜明珠,带走就可以吃穿不愁了。”
“我给你。”
“你给是你给,他给是他给,要是你俩的加起来,我就是小富婆了,还打什么工。”
看我这么一通算,楚应予说:“小白,你又贪又色。”
随便你怎么说,那可是我精挑细选埋下去的好东西,就不知道会便宜哪个了。
不过比起这些,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楚应予,你确定还要带着我?”
“嗯。”
“我有仙客内力的事情,除了我俩,如今起码有六个人知道了。等到梁仑醒来,发现我不见了,他可能会昭告天下,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当然,也有可能装作无事发生。”
“所以呢。”
“所以,这样带着我,你的处境也许会变的糟糕。”
“这又怎么了?”
“意思就是,我现在不是一般的拖油瓶,会给你惹大麻烦,会死的。”
“我不怕死。”
“我不信。”
“为什么。”
“你如果不怕死,为什么杀了小白。你总有怕的东西,因为它让你的剑变慢了,为了让自己没有弱点,你才先自断后路。可本质上也是一种自保。我现在这么麻烦,你要带着,哪天发现不对劲了,你反手就是一剑……”
“小白,话太多了。”
默默地举起怀里的来福挡住他的视线,我不再试探小杀手的底线。
安静地看了几分钟烟火,居安思危的我已经开始想着要不要回到引天岛这种事了。江湖险恶,一不小心就栽跟头,不如去岛上苟活。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又忍不住去叫唤他。
“楚应予,我们回岛上吧。”
“……”
“哦,好像也不行,你要给八重宫打工的。那,我自己回岛上,你有空回来看我就行。”
“我带你去桃花村。”
“听起来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差不多,那里外来定居得多,就算你去,也不会引起注意。”
“可江湖人消息灵通,被找到了怎么办。”
“灭口。”
“……”
多么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烟花看够了没。”
“啊?你一直不走,原来在等我看这个?”
“嗯。”
“报告老大,看够了,想睡觉了。”
“上来。”
从栏杆上蹦下,少年弯腰背对我,看来这次是打算背我跳楼。小心地搂好来福,我爬上这宽阔的脊背,看着他领子下露出的那一截皮肤。
好白,就像新雪一样,让人蠢蠢欲动地想在上面留点痕迹。我要是敢像吸来福一样吸他,会被打断牙吧。
回想起来,从小到大虽然有人告白过,但都婉拒了,从没去谈恋爱,和男孩子的亲密接触,全都来自楚应予。
想到这里,心跳得有点厉害。
如果我俩的关系正常点,我也不会总想跑,毕竟他又好看又强大。
原以为楚应予会带我连夜出城,事实是他胆大包天,直接在客栈住下来,说明天乔装打扮一下混出城。
我这一天大起大落太累了,决定不想那么多,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是被楚应予掀被子叫醒的,他进我的房间,就像进自己的家一样随便!
本来还一肚子怨,可当我看到被投喂的来福,以及桌上很眼熟的首饰盒子时,我就瞪大眼,从床上跳起来。
扑过去将盒子打开,里面的手镯耳环发簪,各种值钱物件一样不少,是我之前埋在狗洞那边的宝贝们!
因为是刚出土的关系,盒面上还有着泥土的芬芳。
我激动地看向他,“你帮我挖回来了。”
“嗯。”
“谢谢你!你好棒!你最棒啦!”
“……”
楚应予愕然,“你这么谢我,是因为这都是梁仑送你的,你很在乎。”
“不是啊,单纯是因为这些很值钱。”
“我也能送你。”
我赶紧双手朝上,凑到他眼前,笑眯眯地:“财神爷,给吧。”
楚应予当真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我手上,数都不数的,我一看面值,上万两啦!
来钱这么快,我感受到被包养的乐趣了,第一杀手真有钱!
“收拾一下,我们出城。”
心情大好,我配合地问:“打扮成什么样?”
“老夫老妻”
“……”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之前是恋爱脑姐姐和操心弟弟,现在直接金婚了是吧。
他应该是经常易容的,熟门熟路地买来了这些工具,将我摁在梳妆镜前就开始捯饬,好家伙,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难怪他一大早,鸡都还没叫就将我叫醒,易容实在是太费时间了。
把我变成了六七十的老婆婆,还教我基本的动作,我一个学跳舞的,这行为动作还拿捏不下?
踏出客栈门之际,我俩已经是合格的老年人了。如果手机还在,我一定拍个照发朋友圈。
挎着装了来福的竹篮,我挽上楚应予的胳膊,他杵着拐杖,我俩颤颤巍巍地走在街上。
某人一点都不担心被抓住,甚至拉着我去买吃的,知道我嘴馋,果脯点心都称了点,还打包了一只烤鸡。
路上有当街打马而过的江湖客,其中一个是四方楼的属下,可能是梁仑已经让人来找了。
“别紧张。”
耳旁响起楚应予的声音,我佝偻下腰,把脸埋在他肩头,“这样乌龟挪,要走多久才能出城。”
不得不说,这些事情楚应予都考虑到了,在米铺的拐角处,一辆拉货的牛车等在这,刚好腾了两个空位。
赶车的做农民打扮,戴着竹笠,帽檐下是一张英俊却阴森惨白的脸,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像是吸血鬼。
这位仿佛熬了十个通宵的阴冷帅哥一言不发地冲楚应予点点头,然后扬鞭抽牛,我们就这样出发了。
没睡饱,在行进的颠簸中,本应该有点紧张感的,可能因为旁边是楚应予,我放松警惕了,这一点震动就像摇篮曲。
虽然也哪里不对,但我就是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阴暗,而我们早已出城,路上的风景都是田地和远山,没了市井气息。
太安静了,他俩都不说话。
“我醒了。”首先,我宣布了一下。
楚应予轻轻应了声,我坐直了身体,确保自己的老年妆发没乱,这才问:“还要多久才到桃花村?”
“十天。”
“……”高铁,我要高铁!
我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那个帅哥,是你朋友吗?”
“我没朋友,他叫重影,八重宫的杀手。”
“原来是同事,噫,你怎么和他介绍我的?”
“玩具。”
“……”行的,连宠物都不是了。
那位重影似乎对于楚应予的私生活不感兴趣,赶着牛车将我们送到了下一个村子后,就轰我们下车了。
人家只是顺道送我们而已,还有任务要做的。
想了想,我把事先准备好的油纸包递过去,“谢谢大侠,这里还剩一些点心送你,回去路上吃!”
重影:“……”
楚应予:“……”
看我干嘛!我说错了吗?礼貌懂不懂!
重影:“你对玩具挺好的。”
楚应予:“玩坏了很难找新的。”
你俩这话让我听了很不舒服,知道不!
重影冷笑一声,伸手要拿我手里的吃食,一旁的楚应予突然横插一手,自己将东西递了过去,没有让我接触到对方。
斗笠的阴影打在重影的半张脸上,他阴鸷的眼色里划过一抹嘲弄。
“原来你护食,小心了。”
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重影跳上车,又假装赶牛的农民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我问:“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楚应予:“不知道,他说话不爽快。”
或许是你懒得去猜吧。
装老人太累了,总算直起腰板,用狗绳牵着来福,我凑到楚应予面前看地图。他做了记号的地方就是桃花村,看着还有好远的距离。
接下来的几天,我俩就恢复了正常着装,偶尔在城镇住店,但大部分的时候是在荒山野岭过夜的。
在野外怕被豺狼叼走,我通常是抱起来福挨着楚应予睡,暖和的同时也寻求安全。
可我万万没想到,在某天清晨,我没看到身旁的楚应予和来福,却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一对中年男女,长相很有特点,龅牙男手里拿着长刀,方脸女握着九节鞭,另一个老一点的大爷手持双钩。
来者不善,我一个不认识,但人家好像对我不陌生。
我了解楚应予起得早,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跑哪里打水摘果子去了,可能还要抽时间遛个狗。
“你们是四方楼少楼主派来的吗?”
大爷一笑,奸细的声音像太监,露出一口黄牙。
只见他给了个眼神,方脸女手中长鞭一震,呼啸而出。我才转身跑了两步就被鞭子抽了屁股,然后团团捆住。
幸好抽的是肉多的地方,要是后脑勺不得当场没了!
等到楚应予遛狗回来时,可怜的我已经成为人质了,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
这三个不是四方楼的人,而是楚应予的仇家,而我倒霉成了夹心饼干。
大爷得意地叫嚣着:“楚应予!把剑放下,不然就杀了你女人!”
我在一旁劝着:“大爷,你搞错了,我说了八百遍,我不值得他放下剑的。”他甚至有可能补上我一剑,先解决掉我这个虚假弱点。
奈何这三个人根本不听劝,可能跟踪几天了,看楚应予对我体贴入微,就以为拿捏了我就能拿捏他。
楚应予站着没动,他先是将脚边的来福用杂草给捆住,防止它乱跑被误伤,这冷漠又顾狗的样子让大爷三人组多少有点心虚了。
勒在我身上的鞭子箍得我喘不上气,疼得我咬紧牙齿,而架在脖子上的刀也很冰凉,再凑近点,脖子就要划破了。
估算了一下,楚应予速度再快,赶得上我被抹脖子之前救下我吗?何况我身边围了三个虎视眈眈的人。
哦,想起来了,他不喜欢被威胁。
果然,我看到楚应予拔剑对准了我们,漆黑的眼眸异常平淡,“放她,我让你们活。”
本来还挺慌的,听到楚应予说放我,这群人更加坚定了我对他很重要的想法,胆子大了起来。
“哈哈哈哈,放你娘的屁!你就算剑再快,想一眨眼解决掉我们三个也很难吧!你敢抢我们生意,坏我们好事,我要你生不如死!”
楚应予:“我做了太多,你说的哪件。”
“半年前卢家海,你杀了醉意仙的老板!断了我们的财路!”
龅牙男气得刀都在晃动,大哥你拿稳啊!我不想被割脖子啊!
楚应予回忆了一下,点头道:“他该死,你们不想死,也最好离开。”
虽然我很不想在这种危急关头露怯,好歹也经历了大风大浪,但刀架在脖子上了,我依旧忍不住发抖腿颤,我恐惧每一次死亡。
只要这刀往我的动脉上这么横向一拉,就是血花四溅的惊悚场景。
我努力地想表现出很镇定的样子,双腿还是有点哆嗦,临危不惧这个词大概率和我没缘分,坚持住坚持住,队友肯定在想办法!看他多么淡定!
“楚应予!老夫也给你选择,你放下剑,折断这只练剑的手,然后自废武功,我就放了她!”
怎么要求还升级了!
这几个仇家不仅想杀他,还要折辱他!完蛋,我死定了,这答案太简单了,他怎么会为了我丢剑!
大老板没了,就重新再找个大老板赚钱嘛,何必来招惹死神!
作者有话说:
丢还是不丢,支线选择给到小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