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答话,等了一晌,却等到一阵低低的、隐忍的抽泣声响起。
元策目光一闪,起身快步上前,弯下身去看她:“怎么了,哭什么?”
姜稚衣低着头埋着脸,眼泪顺着指缝蜿蜒淌下,一声声抽着噎不说话。
元策忘了已经多久没见她哭过,好像自她恢复记忆以来,便没有在他面前掉过眼泪。
从前她哭的原因很简单,哪怕第一眼看不懂,她也会一边哭一边指控人,哭着哭着便自己说出了答案。
元策迟疑地站在她身后,猜测道:“不是瞒你一个人,裴雪青那儿我也没有说。”
“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知道也没什么好处。”
“如果不是你猜到——”
元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去拿她的手,姜稚衣背过身去,不让他动。
元策皱了皱眉,将人一把竖抱起来,抱到美人榻上,让她坐上他的膝,将她捂脸的手抓下来:“又不是没看——”
满脸触目惊心的泪痕打住了话头。
姜稚衣抬起一双婆娑泪眼,泪盈盈看着他,又不像在责怪他。
“到底怎么了?”元策皱起眉头,拿指腹去拭她脸颊和眼角的泪。
姜稚衣的眼泪还在往下掉:“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当她知道,他与她相识这半年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心里突然很难受。
她以为,他吃了这么多苦头替代兄长,是为了从此可以活在光下。而不是活在更深的黑暗里。
“不知道?”元策盯着她的眼睛,“不是在怪我骗你?”
姜稚衣含着哭腔嗔怪:“你骗我的事还少吗,我还怪得过来吗!”“怪不过来就一桩桩慢慢怪,哭什么?”
姜稚衣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哭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当她得知他还有更多事骗了她,不是想骂他,而是想哭的时候——
她可能已经不怪他了吧。
这世上的事,世上的人,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是非对错,常常各执一词,各人皆有各人的因由,一个人心中的对,可能却是另一个人心中的错。
他背负着至亲的血仇来到长安,于他而言,以大局为重,守护家族秘密,这半年来对她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对的。
可于她而言,即便他有天大的苦衷,明知她摔坏了脑袋,还接受她不清醒的喜欢,骗她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边关,总是错的。
若要用是非对错来计较此事,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所以,就像惊蛰告诉她的,不要因为一时心软而留下,也不要因为一时嘴硬而离开,能够计较这件事的,不是随各人立场扭转的对错,而是不可扭转的心意,是——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