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正是新婚之夜,被山寨之主裴青颜压着进了婚房,然后被绑得动弹不得的叶姝坐在老旧的柳木床上,只是随便动一下那床便咯吱作响,刺耳得很。
显然是不适合轻举妄动的,于是叶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裴青颜回来。
身下的锦缎绫罗很旧了,还不是京城里时兴的花样。也不太像这穷困潦倒的山寨能拿出来的东西,估计是为了这大婚特地准备的。
门碰地一声开了。不过来人不是裴青颜,反而是寨子里性情冷漠的军师,翠色衣裙青玉钗,握着一柄匕首走到了叶姝面前。
她的脸就像结了冷霜般,眸色沉沉地盯着叶姝,手一抬冰冷锐利的刀刃抵在了叶姝脖颈间。
太女殿下自小在宫中长大,各色用品都是上等的,养得这一身也是十分娇气的,所以刀尖靠上来的时候便立刻浮现出来一道红色的划痕,沁出血来。
军师看到血渗出来染深了婚服的时候,怔住了,下意识地抬开了匕首。
叶姝被结结实实地捆着,也没有反抗挣扎,就平静地注视着她。
一如前夜被裴青颜掐住了脖子的姿态,看着让军师觉得她眼睛平静得心底生寒。
让叶姝没想到的是,她刀尖下滑,把绑着自己手脚的麻绳给齐齐切断了。
“大当家不会应允招安的。”她笑了笑,把匕首塞进了叶姝的手心里,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为了防止叶姝逃跑,前不久裴青颜把她押进婚房的时候,还拎起酒盏喂了她不知道什么东西。
但叶姝觉得大概是让人无力的药物罢了。
军师的眼神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刚才的淡漠转化成了柔情,轻嗅着叶姝发间的清香,那是皇室太女独独一份的气息,她浅色的唇轻启道:“太女殿下,你可真是妖邪一般的存在。”
“我本该杀了你的.....是啊,本该杀了你的。”
刀尖划开皮肉,没入了些许,朱赤明艳的血晕开在青翠色的衣襟前,像是开了一朵汲取鲜血生长出来的花,妖异却不祥。
“山寨里的人可都是亡命之徒,一个个都是和朝廷有血海深仇的。”
叶姝忽然反应过来,想要缩回手,但是却被按着再加上药效根本挣脱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刃一寸寸地陷进去。
她开始转凉的手贴近了叶姝的脸侧,一点点怜爱地摸过叶姝的眉眼和唇瓣,说话时因为疼痛不自觉地抽搐着,“我是当年的唐御史长女。”
唐御史.......叶姝是没有印象的,原身记忆中也没有的。
“只因替裴家求情,便满门流放。”
“我的亲族,在流放路上,病死的病死,被劫匪杀死的......无一生还。”
她低下身子,在叶姝耳畔轻声说道:“你说,这样的仇,我如何归顺朝廷?”
叶姝用尽全力试图抽出匕首,甚至因着这剧烈的反抗手心冒出冷汗混着她身上滚烫的血,最后这沾满了血的匕首还是全部捅了进去。渐渐凝固的血使得叶姝身下躺着的锦被都干涸了。
滴滴鲜红的血,顺着床沿向下流淌而去,汇聚在边缘最后像是再也承托不住一般滚落坠在地面上,碎裂开星星点点。
裴青颜知晓寨中的军师拿着一把匕首闯进了婚房的时候,手中酒杯应声碎裂。
待到他赶到婚房时,那位好穿翠色衣裙的御史之女已然没了声息,冰冰凉凉地压在叶姝身上。
叶姝的手还没有松开,就维持着那个抓着匕首的姿态,望着头顶的红罗绸帐出神。
红衣墨发的裴青颜箭步走上前来,叶姝就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一般愣愣地转过头看他。
裴青颜看到已然死透了的军师,明艳的眉眼多了几分黯淡,但只是默不作声地扶起她,将尸首裹上锦被放到了柳木床的内侧。
沉默的他有些令人不安,但叶姝就像乖巧的偶人被裴青颜扶着坐起,他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方锦帕,细细地擦拭干净她指缝间沾上的血,捧着她手的姿态就是在捧着什么珍宝一般。
“殿下的手金贵,不该染上本不愿杀的人的血。”说着,他低下头靠在叶姝手背上,“唐军师是我杀的,殿下莫要挂念于心。”
看着有些疯魔的姿态,或许从他弟弟死去的时候眼前这人就已经不大正常了。
叶姝发现他靠自己靠得很近,似乎是在汲取她身上的气息,以求安心。
以往裴青颜问自己他弟弟情况,与她说话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拉近二人的距离。
这副身体贵为太女,惯用的是宫中太医院配给的轻灵香,里头加了不少安抚人心绪的珍贵药材。再加上叶姝经常去叶江知的烟云阁,还染上了他宫中有的药香。长此以往,只消靠的近些,就可以闻到叶姝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本宫身上的香,你似乎很喜欢。”叶姝忽然开口了,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