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味道清冽浅淡,只是闻着,似乎就能把那躁郁的暴虐心思给抚平。
靠着她的裴青颜没说什么,站起身猛地将叶姝按在了锦被之上,埋首于她颈窝处轻声说道:“喜欢的。”
彼时书房的窗轻启,刚杀了人的他提着带血的长刀打窗边路过,看到神情总是恬静安然的叶姝俯身于自家幼弟身后,纤细白皙的手圈着孩童瘦弱的手,耐心地教导他写字。
侧脸姣好,如一幅岁月静好的古画。
风吹过,将她身上的香气送出,拂过自己的脸。
刚刚还未平复下去翻涌不断的杀气,一瞬间就被安抚了下去。
虽然裴青颜压在她身上,但其实是撑着的,叶姝也不觉得被压得难受上不来气。
只是鼻尖能清晰闻到来自他身上的血腥气,叶姝以为这是杀多了人经年累月积下来的。再加上室内的血腥味,实际上让叶姝不是很舒服,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裴青颜垂眸,自然是看到了叶姝不适的脸色,于是那魔怔的神色眼看又要出现在他明艳的脸上。
叶姝的目光落在他肩头的一处深色,这就是那血腥味的来源。
原来不是因为他shā • rén杀多了,而是受了伤。
叶姝察觉到了裴青颜身上隐隐约约泛起的杀意,她到底还是不想那么快就任务失败的,毕竟投注的精力还未得到回报,太过不划算了。
她伸出手环住了裴青颜的脖子,抬起身在他肩头轻轻吹了口气:“很疼吗?”
嗓音很温柔,像极了儿时摔倒后,父亲哄他的话。
裴青颜一愣,杀意瞬间烟消云散,脸上居然露出了孩童般茫然的神情。
叶姝就看着他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泪来,落到了叶姝的眼尾,看着倒像是她心疼裴青颜流了泪一般,悲悯而温柔。
明明裴青颜手中还抓着前不久杀死了军师的匕首,但他却整个人都在发抖。
床头一对的凤烛还静静地燃着,使得整个大红色的婚房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像是起了雾,叫人如何也看不清。
刀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响,裴青颜伸手将叶姝整个人都抱进了怀中,像个孩童般重新埋进了她颈窝,泪濡湿了叶姝肩处的衣料,他全身都在不停地发抖像是受了寒。
叶姝抬起手,缓缓地顺过了裴青颜的墨发,学着人类安抚孩童的温柔语调,“不哭....乖。”
过了许久,直到凤烛都快要燃尽了,裴青颜直起身,不声不响地看着叶姝。
眼眸在夜里显得格外深幽,让叶姝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摇晃的烛火也晃起了他眼中的光,宛如流动的溪流,搂着叶姝的力道愈发紧了,说话时的声音再没了之前的冷厉,含着一种莫名的温柔,“殿下知道为什么阿弟会病死吗?”
叶姝清楚眼前这个抱着自己的人,性格有多宠他弟弟,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所以她摇了摇头。
看着她摇头,裴青颜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起来,似乎是在和自己说话一般。
“不知道?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呢。裴家出事的时候,你还在凤君腹中,又从何知晓呢。”
夜深人静,凤烛终究是燃尽了,裴青颜忽然很用力地抱着叶姝,力道十分得大就像是恨不得就这样勒死她一样,然后他低下身子含住了叶姝的耳垂,“裴家身为将门,世代忠良镇守西疆。纵然手握兵权,但从未想过谋反之事。你母皇生性多疑,只因为那宋丞相一句无心之言,便觉得裴家会谋反。再加上娘她性子刚直,在朝中向来和那群文臣不对付。”
“于是那些奸佞便抓着这一机会,极尽谗言伪造裴家造反证据。裴家被女帝判了满门抄斩,我和阿弟在大理寺前来拿人前夕被父亲送出了府。即使这样,我和阿弟也只是晚几天临刑罢了。后来裴家被查证绝无造反之心,女帝知晓自己错了.....”
说着,眼眶通红的裴青颜忽而极其讽刺地轻笑了一声,“可帝王家生性高傲,是绝不可能为自己的滥杀而认错的,还送了我和阿弟裴家仅存的血脉去流放。”
叶姝听着他三言两语将前半生从云端落入泥底的遭遇便讲完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情绪判定系统无法给她答案,在这样的时刻她该如何安慰他。
因此叶姝只是轻轻地捧住他的脸,吻去了裴青颜眼角的泪。
“流放路上,阿弟病了。我拼着一条性命,抱着阿弟躲进了山中。”裴青颜忽然牵起叶姝的手,按在了他的衣摆下,“裴家世代从武,可惜诞下的孩子皆为男子。”
触及一片滚烫时,叶姝杏眼微睁看着裴青颜,才恍然发现他那种雌雄莫辨的美感愈发明晰了。
对上叶姝惊异不定的目光,裴青颜也只是笑,“我自小便被养作女子。”
裴青颜继续道:“山里的冬天难熬,开春之初阿弟便有些熬不住了。他躺在病榻上,同我讲,听闻京中的皇太女领兵下南疆打仗去,肯定是位杰出人物。阿弟说,他肯定是活不了了,只是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要一个妻主。”
他的俊脸露出了点似哭非笑的极其悲哀的神情,“想要一个,同殿下一样的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