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延随着她一同笑了笑,但却并未应和她的话。
新安卫的把总统兵,从来不是他的所愿,他的所愿,是她。
是她平安快乐,不再忧虑重重。
那才是他的所愿。
穆延凝望着她,眸色渐渐深沉,在一片昏黄的烛光里,他眼中映着她清甜的笑容。他总在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牢牢地看见眼里。
随着灯芯啪的一声,祝苡苡的心猛然跳了下。
她失了平常应对穆延的从容与自在,多了几分局促与不安,那满是侵略和克制的目光,让她有些不敢应对。
她佯装自然的错开视线,笑着调侃,“你总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想……”
“我想,那……可以吗?”他满是热忱的等候着她的回答。
祝苡苡轻轻嘶了声,“问我做什么,我也没拦着你啊。”
她的低声轻喃,尽数淹没在了他缠绵又郑重的吻里。
他将她视若珍宝,极尽温柔。一点点的轻啃着她柔软的唇,将那柔软纤瘦的腰,搂入怀中。
好一会儿过去,祝苡苡将他推开,轻轻喘着气。她眉目间染着艳丽的水色,娇媚妖娆,叫他不能移开目光。
她牵起唇角,头一回,生出了几分认真的意思。
“穆延,你,想娶我吗?”不等穆延开口回答,她接着说道,“你先别急着回答,我有些话,要同你讲清楚。”
穆延垂目凝望着她,低声应好。
“我如今二十四岁了,也不是年轻的女子,不会将情与爱看得那么重要,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我要好好经营爹爹留给我的祝家,也就是说,我即便嫁给了你,也还是个商户,少不了抛头露面。现在,你兴许觉得没什么,那或许是因为你才做了把总统兵,还没实在的感觉到这份权柄带给你的不同,你现在是喜欢我的,是想娶我的,可过了几年,甚至几个月后,你或许就不会这样想了。穆延,你得想清楚,于你而言,究竟是权更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她话说的很急,看见穆延想张口时,抬手拦住了他。
“我知道你现在是喜欢我的,我祝苡苡又不傻,就算从前栽了跟头,但好歹也有几分看人的本事,你喜欢我,我看得出来。
我和离过,今后也打算继续做个商户,这些事,远不如我说出来的这般轻巧,你不能这样快的回答我,你得好好想清楚,想明白了,再与我说。”
“你比我年纪小,又在十八岁就做了正六品的官,一身不凡的武艺,足以证得你不是一般碌碌无为的人,你要当真娶了我,舍不得会遭人非议,我不会在意那些,你呢,你承受得了吗?”
她定定看着穆延,企图从他的双目中看出怯懦和退意。但似乎,她并没有达到她的目的。
她只在那双清澈澄明的眼睛里,看见了哀伤、垂怜以及坚定。
祝苡苡不由得笑了,她哪里需要他来同情,她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要比那些食不果腹风餐露宿的人好的太多太多,心疼她做什么?心疼她,还不如心疼那些流离失所生活,艰难困苦的百姓呢。
她自小锦衣玉食,得爹爹宠爱长大,生活富足美满。虽说和孟循落了个那样的结局,但她这桩婚事,起初也是人人艳羡的。她是出身那些文人士大夫最看不起的商贾之家,却嫁了连中三元,百年难得一见的少年状元。便是如今,说出去也算不得什么丑事。
虽然那几年在京城中过得确实辛苦了些,可她并非什么都没有得到,她沉稳了许多,得了许多为人处事的方法,即便到现在,这些东西也依旧受用。
尤其是,她一个和离的妇人,还能遇上穆延这样的少年英雄,还能得他倾心。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两人对视着不说话,沉默了许久,直到一边的烛台再次啪的响了一声。
穆延在一片灯火摇曳中,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铺垫了一下穆延的身世_,坏蛋前夫下一章要出来了,
第55章
流水携秋去,冷风捲冬来。
转眼孟循就在江宁府中待了近有两月。自半月前江宁府知府夜访,孟循和高言便着力收集织造太监勾结官商欺压百姓的罪证。这事,要比孟循想得容易了许多,尤其,江宁知府还有意相助。
即便其中,织造太监孙海百般阻挠,但都未起到什么作用。高言对此势在必行,根本不惧孙海。
不出一个月,手上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两人就该回京复命了。
孙海自知死到临头,在两人出发回京前,便给自己留了退路,去信前往京城司礼监。却不想,在孟循有意提醒下,高言早早便将此事告知了司礼监的任秉笔。
谁人不知司礼监的任秉笔与汪掌印早已势如水火,只勉力维持着表面祥和。如今任秉笔有不利于汪掌印的证据,他又怎能让这样的证据轻易消弥?
在收到高言飞鸽传书之后,他立刻向皇帝请令,调派了不少东厂锦衣卫身手不凡的人一路护送高言孟循回京。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再无转机。
江宁提督织造太监孙海革职押回京城刑部候审,司礼监掌印治下不严,被皇帝罚了一年俸禄,又停了批红之权,手上大半事务都交于了任秉笔。虽任丘顶着的依旧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头衔,但此事之后,任丘便形同掌印,权力与司礼监正官别无二致。
高言晓得了这消息,直言大快人心。
他虽是一介锦衣卫千户,领了东厂掌刑官一职,被人所瞧不起,说他与宦官为伍,丢了士大夫的风骨。但他也要让人明白,他高言并不是随意一个宦官,随意一个织造太监,就能欺负得起的。
犹记得那日,他与孟循一道前往皇帝批阅奏折的南书房。
那位昔日风光无限的掌印太监与他们两人错身而过。
汪掌印虽一身绯色绣罗蟒袍,眉眼却分外憔悴落寞,哪有平日里,不可一世,趾高气扬的模样。
高言晓得,陛下是念及旧情,才没有惩处汪掌印。可被人这般下了脸面,汪掌印也再难收拾起往日的气度来,见了他和孟循,眉目才变得锐利起来,只匆匆睨了他们一眼,半分都不愿同他们两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