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十倍,你按照银行的利息来还就好。”
她小心翼翼,拿出一沓有零有整的票子,说是自己积攒的一点压岁钱。她的压岁钱少,没有弟弟的多。
他嘴里嫌少,却欣喜地抓过来揣进兜里,然后催她离开。还大言不惭地叮嘱她,明天放学之后再送饭来,用保温饭盒,别穿校服。
现在,每每想起这段黑历史,他都尴尬得浑身扭曲发痒,想抽死自己。
苏盼真就天天来送饭。她不再劝学,而是直接拿着课本、笔记,站在他椅子后头,在混乱噪杂、烟雾缭绕的破网吧里,给他讲当日的课程内容。
从语数外开始,让他的后脑勺接受知识的洗礼,烦得他连续掉分。连老板都大受感动,每次都给她一瓶水,让她说累了就润润嗓子。
“大姐,你吸这么多二手烟,会得肺癌的!”他回过头撵她,“快回家去,已经很晚了,小心遇见流氓。”
“你是不是忘啦,你报了英语演讲比赛!”她拿出演讲稿,“马上就比了,你还没背呢!”
“英语老师那么帅,我捧个场而已。”他点燃一根烟,用故作老成的姿势夹在指间。
“你慢慢玩着,我念。听个百十来遍,就记住了……Ihaveadreamthatonedaythisnation……”
这个办法奏效了,整个网吧的人都看着他笑,起哄说让他快点跟小女友回家,好好学习考大学,这么好的妹子可别错过了。他只好提前下机,把她送回家,自己也回小旅馆去睡觉。
隔天,他换到对街的网吧去包宿。
刚把烟叼在唇间,就有个火机凑上来。他顿了顿,点了烟,抬眼瞥去。火光映在那人脸上,是个眉目斯文和善的中年男人。
男人问他多大,他说十六。
男人夸他清秀,皮肤白。又讲起自己儿子病逝了,和他一般大,长得很像。既然如此有缘,就替他出今天的网费,还买来饮料和巧克力。
闲聊中,他也说起和父母决裂,借的钱快用完了。
男人便邀他去家里玩,说儿子留下的电脑配置比网吧高得多,还有很多主机游戏,自己很想重温和儿子一起打游戏的时光。
他差点就信了,假如男人没主动给他点烟的话。一个怀念儿子的男人,该把烟从他嘴边夺走才对。
他想了想,蓦然懂了男人肮脏的想法,心底忽然涌起作贱自己报复父母的念头。老范啊老范,你不理解我还骂我,那我就跟和你一样年纪的老男人睡觉,气死你。
他轻浮地瞄着男人,把手搭在对方腿上,乖巧地问:“叔叔,如果我去你家耍,你会请我吃夜宵吗?”
“走吧,我的车就停在外面,”男人握住他的手,“你可以一直住在我家,天天玩游戏也没关系。”
走出网吧,男人揽住他的肩,他也不知廉耻地环住对方的腰。
坐进车里,男人刚刚发动车子,就有一道人影扑到车前,拍打着引擎盖大叫:“范锡,你干嘛去?你下来!快点!”
是苏盼,车灯映着她愤怒的脸。他不耐地叫她走开,她不肯,像稻草人似的张开手,就那么一直戳在车前。男人无可奈何,只好苦笑着说留个联系方式,改天再约。
范锡下了车,白她一眼,和她并肩走在街上,埋怨道:“黑老子一跳。”
“你家屋头失大火!”她不停地数落着他,忽然捂住脸哭了。她说自己刚才被两个小混混截住,把身上的零钱和保温桶给抢走了。他们还要抢胸罩,多亏她跑得快。
他怔在那,久久说不出话来,当晚就回家了。一声不吭地挨了顿揍,然后回归了正常的校园生活。
几个月后,那个中年男人出现在新闻里,因为猥亵未成年人、教唆未成年人xī • dú。如今,他已经快忘了叛逆的缘由,但那种荒唐和后怕刻骨铭心。
苏盼曾把他从自暴自弃的边缘拉回来,现在,该轮到他拉苏盼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