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范锡的讲述,父母默默交换着眼色。老周起身,翻出户口本交给他:“你是个大男人,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后果也自己担着。”
随后,就沉着脸走进卧室,咣当把门摔上。
“你妈恼火的很,但她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她现在很纠结,所以她决定不管你了。”老范像画外音似的,在他身边低声解释,“反正,你想好了就行。”
“我想好了。”他平静而坚定。
“行,男子汉大丈夫,有种。”老范重重地点头,在他肩上揉了一把,“如果你是正常结婚,彩礼酒席、买房买车、生孩子坐月子,我们肯定全力以赴。但你因为义气而结婚,苏盼那孩子又是那种情况……你就只能靠自己了。爸爱莫能助,钱都在你妈手里攥着。”
他笑着说,本来也没打算跟家里要钱,只要户口本。
地铁的报站声,勾回了范锡的思绪。
他先送苏盼回去,又回到自己新租的房子,琢磨给管声打电话时的说词。如果人家又说“跟我没关系”,该怎么回才能体面一点。
下午,突然爆出一则花边新闻:昨夜,他的偶像在夜店睡了一个嫩模。
照片里,一个美女贴在熟睡的管声身边,动作亲昵。粉丝群情激奋,高呼碰瓷。官方也很快辟谣,管声只是与演唱会工作人员聚餐,一高兴多喝了几杯。小憩时有女粉丝溜进来要签名,还偷偷合了影。
范锡知道,管声绝不会轻易乱搞,谁在床上睡觉会盖着大衣啊。管声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没有深厚的背景,又格外爱惜羽毛。
但是他没有打电话。
就这样吧,他想,没必要多此一举。他仿佛又听见管声在说:趁早断了也好,我肯定会成家立业,不可能一直跟你厮混下去。
年底,苏盼的房子到期了。
范锡把卧室让给她,自己睡沙发,开始“婚后”的同居生活。她找了个轻松的工作,给朋友的网店当客服。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一个月两千。
范锡的新工作是在一家少儿体能中心,教空手道和体适能。工资和从前差不多,但有免费食堂,各项补助也多一点。
晚上,他在酒吧林立的街面上做代驾。空闲时间,会做好紫菜包饭,到学校栅栏外卖。简单易上手,几种材料能搭配出十几个花样,利润率很高。
他没和同事提过,自己就是那个陪明星漂流孤岛,倒霉而幸运的粉丝,也从来没人认出过他。
可是,生活依旧捉襟见肘。不只是肘,腚都要露出来了。
征收补偿下发得很快,但是大半还给了苏盼的前男友。还完之后,苏盼便和对方断了联系。
二月,已经付了款的土耳其药没到,卖家说土耳其海关突然严查,四月才能到货。
范锡腆着脸,朝冬子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借了一圈,从肿瘤医院买回一个月的药。大学同学牛子亮曾朝他借过五千,一直没还,他本不好意思追债,但还是开口要了回来。
牛子亮说他不够意思,斤斤计较。他一怒之下索要了利息,并拉黑了对方。
他想过和家里借钱,但大舅也被查出癌症,将父母的积蓄借走不少,他便没有开口。当初他失踪后,管声的经纪公司出于人道主义,给了父母一笔数额不小的赔偿。他回来后,他们又把钱退了回去。唉,早知道就不退了。
无论他怎么努力,每月都有近两万的缺口。借钱度日,这只是开始。往后,他会成为那种,在微信里跟人家问候一句“最近怎么样”,对方就开始哆嗦的人。
他过惯了小康生活,一时难以接受,半夜坐在沙发上发呆。说实话,他心底闪过一丝悔意。但这时候离开苏盼,就是逼着她去死。
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从卧室蜿蜒至卫生间,接着是阵阵干呕。半晌,苏盼慢腾腾地出来,见他枯坐着,便也坐过来。
“要不,我干脆化疗吧?”她轻轻地说。
“那样人就废了,都是耐药之后才化疗呢。”范锡搔了搔头发,有些艰难地开口,“其余的征地补偿,不是说给苏豪当彩礼吗?已经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