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都有自己擅长的部分,但往往很少有人能够发掘那些长处。盛闻景很清楚自己的天赋,更幸运的是他知道该怎么运用。
就像是厨师烹饪佳肴般,得心应手。
去医院体检那天,盛闻景收到了来自国外音乐学院教授的邮件。
教授在邮件中写,他已经将盛闻景的个人情况上报院里,经过院内领导充分研究,他们决定给予盛闻景入学获取奖学金的机会。
但前提是盛闻景能够在一年内达到院内制定的标准。
国内音乐比赛多,几乎每个月都有,但含金量重的却寥寥无几。
有时甚至需要学生自费出国,参加国外的钢琴比赛。
“教授说,我得在‘蕊金杯钢琴大赛’中,获得前三名。”盛闻景第一时间跑去培训班找韩左。
韩左正在整理明日上课的教案,最近接了本市一所大学的钢琴课,学校领导突然提出旁听,他得提前准备好新的教学PPT。
蕊金杯三年一届,至今已成功举办五届。由国际钢琴家协会组织,意在挖掘全世界善于演奏,且年龄低于二十岁的天才少年少女。
大赛举办地由组委会决定,恰巧今年定在国内,地址首都。
韩左沉思道:“恐怕他们早就想好,以这场大赛,决定是否通过你的入学申请。”
“可之前发出申请的那些学生,并没有这项规定。”盛闻景道。
韩左闻言摇头,“在我上学的时候,国外的学生就很瞧不起国内的留学生。不是因为我们琴技不好,而是他们打心底觉得留学生,并不具有艺术审美。即使技艺再高,也只是照葫芦画瓢。”
“但这次不一样。”
“我想他们应该是肯定了你自身的可能性,想要着重培养,但每年学院只会着重培养五名学生。蕊金杯在即,他们怕有比你更优秀的学生出现,所以不舍得提前通过。”
盛闻景疑惑道:“参加比赛获奖的人少之又少,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位,难道他们没有询问那些学生的入学意愿吗?”
“自然有。”
韩左说,但并不是学生水平高,就可以获得入学资格。
“学生本身的风格,需要与学院契合,外国人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盛闻景最初学习钢琴,并没有想过去国外进修,这对于他来说,太遥远了。与韩左成为师生后,他才逐步在韩左的引导下,主动了解这些国外的大学,并鼓起勇气整理材料,试图摸索着,逐渐打开通向音乐殿堂的门。
蕊金杯是他达成梦想的最后一步。
韩左见盛闻景低着头,耐心等待盛闻景整理思绪。
良久,盛闻景才缓道:“蕊金杯七月海选,十二月决赛。”
“选曲不是最要紧的。”韩左道,“还得有自作曲。”
争夺蕊金杯,不仅需要演奏技巧,还得拥有独自创作的能力。编曲才是大赛的重中之重,堪称精髓所在。
早晨抽血后,盛闻景没能及时按压针口,导致他从培训班回家时,整个右臂隐隐作痛。
空腹才能做血常规,收到邮件后,盛闻景没来得及填饱肚子,便赶去韩左那里,以至于下午四点才真正吃到第一口饭。
倦意与饱腹感同时抵达,盛闻景躺进沙发中,听着电视机内综艺节目的笑声,意识逐渐混沌,最终彻底陷入睡眠。
他鲜少做有关于父亲的梦,可能是小时候去少年宫,父亲强制他学习钢琴的经历太痛苦,或者他在刻意逃避失去亲人的现实。偶尔恍惚间,甚至会以为,父亲只是出差,过不了多久,就会带着礼物回家。
夜幕四合,盛闻景才逐渐转醒。
他梦到了爸爸送他去学校的时候,爸爸问他,爸爸和妈妈谁才是你最喜欢的人呀。
“我讨厌你们。”
盛闻景对爸爸说。
我讨厌你们。
脱离睡梦回到现实,盛闻景在心中漠然地想。
他讨厌父母将他带到这个世界,让他未满十八岁就要感受分离的痛苦。他更讨厌现在的自己,弹钢琴弹得再好,也无法分担周晴被癌症不休折磨的痛苦。
眼见着母亲一日比一日瘦弱,憔悴单薄,像是一阵风便能吹走。
但生在和睦充满爱的家庭,本身就是一种幸运,只是这种幸运,为什么不能更长久些。
盛闻景缓慢挪动至卧室,拖出床底的纸箱,从中找出自己小时候的相册。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墙壁,打开写着“小景一周岁”的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