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喜欢拍照,每年都会为盛闻景拍满一整个相册的照片,直至他意外去世那年,戛然而止。
盛闻景看着相册中的自己,以及牵着他的父亲。
父亲说,小景,你最珍贵的就是这双手,记得保护好它,才能演奏更多更美妙的音乐。
“我最珍贵的,难道不是你吗?”
盛闻景轻轻抽出五岁生日时,与家人的合照。
那时候,盛年还没出生,他还是不是长子。
眼眶涨得发疼,盛闻景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意识被极度割裂,坦诚的思维告诉盛闻景,人需要发泄才能继续振作。而与之相悖的那方,警告盛闻景不要怀有崩溃的念头,一旦紧绷的弦松懈,再想拾起难上加难。
胸腔似被什么绞紧,牵动着心脏扩散阵痛。
盛闻景想,故事内描写的撕裂感,原来真的能够具象化。
他摸索着从书桌边缘寻找铅笔,手指触到冰凉的柱体时,盛闻景动作顿了下。
哗啦——
腿边的相册失去支撑,顺着盛闻景的动作散落。
那张令盛闻景险些忍不住的照片,也因此滑至两米外。
钢笔已经注满黑色墨水,盛闻景将笔尖停留在空白的A4纸上,随手勾画了几个半圆,左手抵着冰凉地板,做出弹奏的动作。
如此反复数遍,他终于写下第一串音符。
半小时后,盛闻景放下笔,在手机社交软件中,找到属于顾堂的聊天框。
短暂的等待音后,顾堂接通语音电话。
盛闻景哑着声说:“钢笔真的不适合编曲。”
画音符不是写字,并不需要笔锋厚重的笔尖。
“你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状态不太好。”顾堂说。
盛闻景笑了声,很长时间都没再回他。直至楼下响起私家车鸣笛的声音,他撑着地板站起,将相册一本本放进纸箱。
“顾堂,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顾堂:“家人。”
“那么父母和顾时洸中,必须得选择一位作为你最喜欢的那个,你会选择谁?”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道:“我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是什么。”
“看似父母给予你生命,但其实,你更喜欢顾时洸对不对。”
盛闻景轻声,“父母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甚至是继承家业这种,于普通人而言,远之又远的东西。”
“但顾时洸不一样,他是最自由的。”
“你最想挣脱期望束缚,做自己,做顾时洸那样的人。”
话音轻柔落下,盛闻景甚至还给顾堂反驳的机会。
很可惜,顾堂没有出声,甚至是走到了更为安静的地方。
他那边也变得寂静,脚步声回荡,盛闻景根据声音判断,猜他应该是移动至什么楼道里。
“从顾时洸身上,不难看出你在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所以我没有办法忽视,这几个月以来,你花在我身上的时间。”
收到钢笔那天,盛闻景很高兴,他背对着顾堂忍不住露出笑容。
顾堂一定明白,明白他喜欢的不是古典乐,不是那些晦涩难懂,需要技巧高超才能演奏的名曲。
盛闻景说:“你在我这里使的花花肠子,让我觉得我和围绕在你们身边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和你交朋友。”
“友谊比某些感情更坚固。”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