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发现他在面对南岸的时候,比他想象得更有耐心。他能忍受这个人半夜频繁地醒来打扰他睡觉,到了机场不想上飞机,出发前躲在床底不愿意出门,刚检票进站就想转身回家,每隔几分钟就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到北京。
他完全能容忍南岸作天作地。
甚至会担心,如果这时候陪在南岸身边的不是他,而是南岸的家人,在家里存在感不强的南岸还会不会像这样任性娇纵,会不会难受到极点也懂事地不说出来?而那些人会像他一样充满耐心一路上哄着南岸吗?如果不会,南岸该有多难过。
南岸抓着宋先生的一根手指,指间软绵绵的没什力道,宋先生反握住南岸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气,给予力量与安心。
南岸小声地叫他:“宋先生。”
“嗯,”宋先生弯腰,低下头聆听南岸在说什么,“我在的。”
南岸说:“我不想去北京了。”
“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到。”
“万一我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不会的。”宋先生抬手轻轻遮在南岸眼前,他不敢去看那双被疾病折磨、溢满惊惶和痛苦的眼睛。
湿湿热热的感觉在皮肤上淌开。
南岸在他手心里哭了。
没什么声音,只是安静地哭。
南岸哭着说:“对不起。”
理智告诉宋先生,这时候只要任南岸哭下去,哭到筋疲力竭就会规规矩矩地静下来休息,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几个小时熬过去,哪有病人因为旅途难受和害怕就放弃最好的治疗?
可是宋先生心疼得要命,他把南岸从地上拉起来,擦掉他的眼泪,抱着他柔声说:“好,我们下一站就下车。”
南岸哭得厉害,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向他说对不起,“我怕我去了北京就再也回不来,我怕我死在手术台上,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我以为我什么都不怕的。”
心里有牵挂的人,怎么能安然在生死面前听天由命呢。
“不怕,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宋先生的手开始细微地抖动,他把手藏在南岸看不见的地方,等到列车抵达下一站,带着南岸下车出站。
一到酒店,宋先生联系江教授,再次询问有没有办法能安排在本地手术,但凡有一点机会,条件随便开。
实在不行的话,他能放下工作全程陪同。他接手公司不到两年,难免年轻莽撞而缺乏经验,一旦做事有不稳妥的地方,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虎视眈眈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