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日的侥幸化为粉末,如云烟消散。
顾逸亭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镶珠银盒,从中取出宋显维当初收下的玉笺,交到顾尚书手中。
“大伯父和大伯母皆知,我们堂姐妹二人字迹十分相似,可宁王……那傻瓜!他平日只好武,对于字体、笔势的辨认并不在行,见是碧荼亲来,又的确是我制作的点心,真心误会我大胆热烈至约他共度良宵,傻乎乎就来了。
“与我一碰面,他方知是个局,又推断出那儿藏有cuī • qíng之药,急忙将我抱回雪园。他爱惜我,不肯趁火打劫,不惜连夜请了秦王妃为我解毒……想必秦王夫妇深夜驾临宁王处所之事,诸位略有所闻吧?”
这件事当时引发过诸多猜测,事后不了了之。
若非顾逸亭详述,众人如何想得到,劳师动众的……居然是为某场匪夷所思的诡计?
“至于姐姐……她原是要以我之名,邀请宁王去烟暖花阁。烟暖花阁是何地方?相信长辈们比我更熟悉,此地偏远僻静,又恰恰与宁王本人大有渊源!
“宁王的部下后来查证,当晚亥时后,确有侍卫目睹符世子月下散步,辗转北行,次日方归;而烟暖花阁内,纵然做了善后工作,但角落遗留的丝带、珠饰,小香囊等物,却是我的私物!由此可见,姐姐窃取我的物件,伪装成我的模样,试图诱宁王上当!”
顾逸峰听得糊涂:“姐,你和堂姐有几分相似不假,但姐夫不会蠢到将你俩搞混吧?”
顾逸亭哂笑:“峰峰,你有所不知,五族之境有一种草药名为畅心,以特殊方法烘干后磨成粉,能使人致幻,轻易相信旁人所说的每一句话,视觉、听觉、触觉皆受严重影响。此毒,你姐夫……阿维……宁王曾在尹心手下栽过一回,堂姐从何得来,绿湖已坦白招认了。”
她一时不慎,顺了顾逸峰的话,将宋显维误称为“你姐夫”,瞬即脸颊如烧。
“绿、绿湖她……她人呢?”顾盈芷颤声问。
“姐,”顾逸亭黯然叹道,“你是担心她的安危?还是在为自身的处境忧心?绿湖被带走当日,招认她参与的部分,人在何处……稍后,宁王府的指挥使会给你答复的。”
“她、她死了?”
顾逸亭寒声道:“我虽未嫁入宁王府,却早已接了赐婚圣旨。皇族亲眷受人迫害,你觉得宁王还能留她的性命?我之所以拖到今时今日才把来龙去脉告知长辈,一是不愿在御前大动干戈,有辱圣听;二是不愿影响大伯父、父亲的仕途,以及他们多年的兄弟情分;三来,我曾视你为最亲密最信赖的姐妹,即使遭你算计,也努力保全你的面子。
“我没把这事当作谋害皇族亲眷来上报,也未曾祸及顾氏家族的颜面,将大事化小,小事简化为姐妹间的争执。你也是时候给我个交待了吧?说说看,我到底哪儿做得不对,会让你一位尚书府的千金屈尊到青楼寻药?”
此言一出,顾尚书怒而摔碎了手边的茶盏,厉声喝问:“盈盈!你、你是存心要丢尽顾家的脸?”
顾盈芷双手抓握着圈椅扶手,全身打颤,呜咽之音从喉底艰难挤出:“她!她一点儿也不简单!先是抢了宁王殿下,又勾引符家哥哥!我气不过,便想着……成全他们!”
顾逸亭“勾引”符展琰?
余人目目相觑,均不知此话从何而出。
顾尚书怒火中烧:“此等无稽之谈!谁会相信!你自己嫌弃宁康侯府不如早年显赫,拖着迟迟不肯出嫁,而今同璞已有官职,你不老老实实,还折腾这些卑鄙下流的肮脏事!我顾仲安没你这样的女儿!”
“爹!连您也偏爱亭亭?我才是您的亲骨肉!”顾盈芷声嘶力竭,“她和那姓符的,背地里有多少牵扯,问他们便知!”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敲门:“世伯,伯母,顾二叔,展琰有要事求见。”
在场所有人一愣,只见那靛蓝锦袍的青年已迫不及待推门而入,对众人执礼:“撤离行宫时,展琰已决心到尚书府请罪,未料伯父、伯母先来了顾二叔家,世侄干脆勒马后在府外,恰逢仆役出门相邀,便冒昧而来,还望各位恕罪。”
“请罪?”顾尚书长眉一凛。
符展琰从袖内翻出两件事物,一是与方才顾逸亭所逞的玉笺相类的书信;二是一支光华流丽的荷叶银簪,栩栩如生的银荷叶上点缀可爱的海水珠,正好是顾逸亭初次造访尚书府时所佩戴。
正当大家认定,符展琰要以此证明他和顾逸亭的私交,他却苦笑道:“信是随亭妹子的点心捎来的,可我与盈妹相熟多年,岂会认不出她的字?而这发簪,是我依照暗示,抵达烟暖花阁后……”
“别说了!”顾盈芷粗暴地打断他。
符展琰淡然道:“盈妹,你做得出,却不许我说?”
“符展琰!你、你若敢再多说一字!我与你恩断义绝!”恼羞成怒的她已全无千金风范。
“盈妹,你我自小相识,婚约立下十八年之久,满城皆知;目下你连身子都给了我……与我恩断义绝?你莫非想孤独终老?”
符展琰平静中透着无奈。
顾盈芷气得想扑过去打他,被身旁的尚书夫人死死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