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延说,短的几天,长的一辈子。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迟未烋又想起了那些被丢在盛夏的人和猫猫狗狗。
于是,他问,是不是合同到期了人都得走?
“看情况吧。”蒋延说,“看他还有没有用。”
深吸一口气,孤注一掷般,迟未烋说,蒋延,我们签合同吧。
那个人起初应该是没听懂的,但等回过神,他笑了。
蒋延说,不用。
“……为什么?”
“麻烦。而且啊,”蒋延呵,“我相信你不会走。”
……
十字开头的年纪,见风是风,见雨是雨。
说是,便是。
于是,就这一句——
一无所有的少年在心底以命为誓,
后来,他没死,青春替他抵了一辈子。
*
如果,当年他和蒋延都签了字;
如果,承诺的见证者是白纸黑字;
如果——
……
没有如果。
*
等缓过神,迟未烋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字签完了。
把纸抽回来端详片刻,戚尧问他,刚才在想什么,怎么呆了这么久。
迟未烋说,在想一些以前的事。
“是开心的事吗?”戚尧问。
“……”迟未烋想了想,说,“一些遗憾的事。”
戚尧说,那就都忘了。
“人生总得往前看嘛,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蒋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之他让你不开心了。”小家伙振振有词,“戚子曰:犯我者,混蛋也。”
“戚子是谁?”
“我。”
迟未烋哑然失笑。
他说,你说得对。
……
今天的天气太好,阳光愈探愈深,斑驳,星星点点,仿佛枝丫开出了花。
过分缱绻的温暖惹人醉了又醒,少年般的冲动褪去,迟未烋细细斟酌,还是发觉有不妥。
他问,自己留下季盛会不会生气?
“那就让他气着。”戚尧却只是一哼,“他算老几?这儿我说了算。哦,对了!”
又是扔完半句话就腾腾腾冲到客厅,小家伙回来时手里拿了把伞。
他说,还给你。
迟未烋:“……”
下一刹,两人同时张唇——
“谢谢。”
异口同声。
对视一眼,迟未烋和戚尧都笑了。
直至此刻,悄悄蔓延的、有温度的日光终于攀至人身——
春,万物破格。
万幸,今,他仍做人间客。
*
“不行!我不同意!”
果不其然,季盛在戚尧把分房合同举到他面前的下一秒就炸了。
“你丫老子为了这破房子累死累活跟人干了一下午,回来你就告诉我床没了?!想都没想啊!没门儿!”
戚尧:“你少放屁,那房间你平时根本不睡。”
季盛:“我今天就睡。”
戚尧:“他交房租。”
季盛:“……”
——深呼吸、上前。
戚尧的动作也很同步。
谨记对方嘱咐、保持沉默的迟未烋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以为这俩又要动手。
只见,电光火石间,两人同时伸手!
握起来了……
季盛:“怎么不早说?”
戚尧:“现在也不晚。”
迟未烋:“……”
*
奇妙。
却真就先这么住下了。
当天下午,戚尧带迟未烋去买手机,季盛原本也要跟着一起,但刚出门便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还是边走边吼。
听得直翻白眼,戚尧转向旁人,说,这会儿懂我为什么上午说‘没事’了吧?
迟未烋笑着点点头。
到营业厅选好手机,当迟未烋摸出一沓银行卡时,营业员和戚尧都傻了。
“你这……摆摊呢?”
戚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迟未烋说,习惯。
……
每张卡里都留一点、每次都分开存一点,这样,就永远不会有空的了。
没有“0”。
谁都不会被耗尽——
潜移默化又十年。
但今天,迟未烋把三张卡刷空了。
反而是戚尧来问他要不要留。
迟未烋说,不用。
没有再犹豫、没有再权衡。
两人再不紧不慢踱回去时,季盛正站在楼下看手机,肩上挎着一只巨大的黑包。
看形状,他应该背了一把贝斯,不然就是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