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是当时年纪最轻的结丹者,遇上我时,已经要冲击元婴了。”
靳无渊仰起头,长发垂落下来,望着屋内的烛火,却仿若见到了当时的月光。
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正是对天地大道都无所畏惧的时候。
“他与师尊一同游历时捡到我,想来应是刚束发,还未及冠。那夜他背着手朝我走过来,让我唤他小仙人。”
“那时候他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我当时却算是半个凡人之躯,师尊也早就宣布不再收徒,他们本应救我一命便离开,可他偏一直缠着师尊,要对方破一次例。”
“他性子本就执着,又承诺一定会悉心照顾我,让师尊收下。后面师尊拗不过,还是答应了。”
他眨了眨眼睛,月光又融化成了昏黄的烛火。
“行了,就聊到这儿,再说下去你们就要睡着了。”
靳无渊笑笑,摸了摸獒翦缩小版的骨翼。
“一晃一百多年过去……”靳无渊神色悠远,“是一百多年吧?”
他顿了顿:“记不清了。”
琉酩虽听得一知半解,但好歹明白了点事理。
只是下一句,他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那老大,这仙尊,脾气一直是这样么?”
靳无渊说:“虽然以前也是这般脾性……”
他思忖片刻:“不过这些日子似乎更明显了些。”
楚轻弦并不知道隔壁房间进行了一晚上的赤流渊交心大会,只觉得身边少了个聒噪的声音,倒是清爽不少。
他晨起时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说来奇怪,自从那合欢宗花魁信口开河以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尽管丹田运转仍然顺畅,他却仿佛真的感觉到了一团不一样的灵气。
微弱的,难以察觉的。
楚轻弦探查了一番,却又没了踪迹。
除非这灵气还会跑,大概率还是那人满口胡诌。
他满不在乎地想。
桌上还放着昨夜的东西,楚轻弦刚想拿块糕点,却因为被吹了一夜风早变得湿潮,估计没了出锅时的风味。
他拍拍手,推开房门离了客栈。
时候尚早,终于到了他快乐的躲懒闲逛时间。
楚轻弦转过街角,看见一家酒馆前围了乌泱泱不少人,热火朝天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丝毫没点身份自觉,咬着糕点过去凑热闹。
走近一看才发现面前的矮桌上有两人正在对弈,一旁的人聚精会神看着。
想来他见过不少稀奇玩法,这棋局却看着面生,楚轻弦问一旁的人:“这是什么?”
“公子不知道?这是近些日子城里流行起来的蟠龙棋。”被问到的人虽看不清楚轻弦的样貌,却依旧被谪仙般的玉立身段所吸引,答道。
“这棋门道多,不过玩法简单,”对方一边跟他解释,一边指着一黑一白的棋盘,“这白色方代表各路仙门,黑色方代表魔域……”
楚轻弦看着竹子雕刻的造型诡异的棋子,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果然,这人继续道:“白色方的中心首领为‘昭若’,黑色方首领为‘无渊’,胜利规则就是对弈双方各凭本事,如果‘昭若’能绕过魔域吃掉‘无渊’,那就是仙门赢,反之要是‘昭若’被‘无渊’攻破,自然就是魔域胜利了。”
“……”楚轻弦表情一言难尽。
编什么玩法不行,编这个?
正聊着,黑色那一方的看客爆发出一声欢呼:“‘无渊’吃得好!这局赢定了!”
楚轻弦听见这呼声,瞬间凑了过去。
另一个与之对弈的人此刻眉头紧锁,叹了口气,似乎找不到翻盘点。
围观的人们已经在高呼“那这局定是赤流渊赢啊”“完了完了‘昭若’岂不是要败了”……
瞬间参透了玩法的楚轻弦站在一旁,立刻开始指指点点:“哪儿输了?你手上这枚棋斜下方走三步。”
显然白色方也认为胜负已定,小声问:“可这样走,不是送棋子给对面吃?”
“你听就是了,”楚轻弦懒得解释,继续道,“然后右下角的那枚退两格,挡在‘大将’前面——对对,就是挡在那个没脑子的大魔前面。”
死马当活马医,那人真听了他的话。
“把‘昭若’走出来,挪到边界线上。”楚轻弦轻咳一声,已经适应了自己在棋盘上这件事,继续指挥。
“大将撤回来。”
“他吃你护法,你吃他大将……局面这不就活了?”
楚轻弦胸有成竹,甚至带了点兴奋:“这样直接杀到‘无渊’面前,用‘昭若’把他吃掉,行,赢了。”
那人没想到几步之内就扭转了局势,又惊又喜;“谢谢公子指点!”
他按楚轻弦的话照做,竹雕的“昭若”果真从死局中盘活,耀武扬威地站在棋盘上。
昭若本人神气十足,可惜带了个幂篱别人看不见表情。
一旁的黑色方开始不满起来:“观棋不语!观棋不语知道么,你这人怎么回事?!”
楚轻弦赢了就不计较,看着那枚威风凛凛的棋子心情大好。
对方恼着脸一挥棋盘:“不下了不下了,都赶紧散了!”
观棋嘚吧嘚的楚轻弦毫无心理负担:“哎别走啊,怎的不下了?”
只可惜黑色方怀着气,又怕重新开局再输一把,哼了一声抱着棋盘就走。
楚轻弦看着自己那枚雄赳赳的旗子被收走,兴致索然地啧了一声。
正当他正想去寻个别的地方看热闹,忽然感觉身边传来一阵熟悉气息。
楚轻弦还沉浸在之前的棋局里,他也觉得自己这两日火气更重了些。
那人开口:“师兄,你方才是在下棋?”
楚轻弦没回头看他,冷笑一声:“是啊,你方才还被我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