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后说到这里,语气阴郁了下来。
谢瑶听谢恭行说过:孝帝在谢皇后及笄那年的夏日宴上对谢皇后“一见钟情”,随后便写了示好的信让人给谢皇后送来。当时不仅谢皇后不知这匿名爱慕信出自于哪家公子之手,就连谢府也没注意到此事——那场夏日宴后,谢皇后收到的爱慕信不知凡几。更有文人墨客写诗作画,盛赞谢皇后是大雍第一美人。
孝帝的匿名情信起初也没被谢皇后放在心上。可他日日都写,又不求回报地赠送了谢皇后无数礼物。这些礼物或是来自西域的奇珍异宝,或是技法简陋的木雕泥塑,总之其中满满心意,终是打动了谢皇后。
谢皇后与孝帝互通书信接近三年,在谢皇后被册封之前,两人文字定情已有一载。从十三皇子出生的日子反推上去,孝帝是在于谢皇后定情之后才临幸十三皇子的母亲的。也无怪乎谢皇后直言自己厌恶十三皇子的母亲。
“我当时心中生气,只觉着这女子心怀叵测,是故意在我大婚这天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坏我婚事。陛下见我生气,便命令那宫人退下,并吩咐说这是他与我大婚的日子,就是有妃嫔上吊也莫来打扰我与他。”
说着说着,谢皇后的声音就软了。即便谢瑶不识情爱滋味,也看得出她眼中情丝缠绵,皆是刻骨。
“后来我才知道,那宫女真的生下了孩子,还是个儿子。她不是故意要坏我心情。”
抚摸着谢瑶发丝的柔软手指停顿下来。
“但我就是没法不讨厌她。”
谢瑶懂了。
姑姑没法原谅孝帝在与她定情之后还抱了别的女子。可姑姑也没法去恨自己心爱的男子。所以她把自己心里的不快转嫁到了那对母子的身上。
这么些年来,姑姑并非是因为不想做些多余的事情,从而触碰到孝帝的逆鳞才对景离母子的惨状视而不见。她就是故意在用这样的方法在磋磨、在惩罚景离母子。
孝帝……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问,让其活得跟野狗一般,或许正是因为他发现了姑姑这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怨怒。
要是果真如此,要是孝帝果真是为了姑姑才无视景离母子,那她父亲分析给她听的君臣博弈,是否只是她父亲的片面之词?实际上孝帝并没有要针对谢府的意思,孝帝也真的深爱着她的姑姑……
见谢瑶出神,谢皇后只当她在想景离的事。
她笑笑,继续轻抚谢瑶的黑发:“母后不反对你与十三皇子来往。……母后亏欠他们母子良多,你照顾他们母子,也是替母后行善积德了。”
……
“……就是这般,公主最近与十三皇子玩到了一起。今日两人一起读了书,一起看了皮影戏,还一起用了膳。”
冯典的话惹来孝帝一声轻哼。
“这可真是……歪打正着啊。朕本来还以为这招棋要废了呢。”
一手撑颊,孝帝似笑非笑地眯细了眼睛。
说实话,册封谢韵以前,他着实没想到谢韵真的表里如一,表里如一的蠢。他还以为这个谢府的女儿只是故作单纯,假作天真。现在看来,谢府那时藏起她真是为了隐藏她这个破绽,而非故布疑阵吊人胃口。
“冯典,”
“是,陛下。”
“你做得很好。不过今后你不必这样定期过来了。”
“陛下?”
冯典眼神闪烁。
他自愿去那假公主的身边,是为了回到皇上身边时能更进一步。他可不想就这样被舍弃了!
“朕知道你没有朕的指示也能把事做好。朕很期待你回到这紫宸殿的一天。到那时……呵呵,朕是不是现在就该想想要怎么封赏你好了?”
“!”
惊喜地挺直了腰背,冯典听懂了孝帝的意思——只要他把事情做好了,他就能荣归紫宸殿!还能得到大量的赏赐!
激动到面颊滚烫,冯典跪下,额头磕地:“奴不敢托大!但奴定不负陛下所托!”
冯典离开紫宸殿时脚下还在发飘。
瞧着他那兴奋万状的模样,伺候在孝帝身边的老宦官抬起一边眉毛:“陛下,您真打算……?”
“怎么可能。”
孝帝嗤笑。
“吃过人的狗就成了狼。朕可不会把狼养在卧榻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