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关系的经营永远是个参不透的谜。
正想着,阮双柠的手机忽然响起几声消息提示音,她点开手机,都来自阮芝阳女士,她妈。
阮女士:我和小刘说了今天去接你下班,你好歹给人家一个相处的机会,我看他挺诚心。
阮女士:你别一相亲就耷拉着个脸,小刘条件不错,有车有房,独生子,公务员,多稳定,听说还进了年轻干部的选拔队伍,前途无量,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好好把握。
阮双柠实在忍不住插嘴:都四十了还算年轻干部?
阮女士:别瞎说,我问过了,才三十七,再说了,男人年纪大点会疼人,你先处处看。
阮双柠懒得再回,把手机丢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见她迟迟不回信,阮芝阳来了火,她一向强势,尤其是对女儿,从来都是半个字也不容反驳。
阮女士很快发过来一条长长的语音,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凌厉,还带着压不住的火气——
“阮双柠,从小我就教育你女孩子要自尊自爱,要上进,你可倒好,先是非要做什么演员,吃糠咽菜也要跑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把我的脸里里外外都丢尽了,再然后呢,年纪轻轻瞒着我结了婚,没多久又不明不白地被甩了,小刘不嫌弃你离过婚,你还在那里挑三拣四,以为自己多有资本,漂亮能值几个钱?”
后面的话阮双柠不想再听,直接点了退出。
反正在阮女士那里,从小到大,她永远不识抬举。
她从小就是他人眼中的标准乖乖女,漂亮,成绩好,性格好,芭蕾跳得好,画也画得好,哪里都好,乖顺惯了,是让人羡慕到咬牙根的别人家的孩子,在阮女士那里照样什么也不是。
唯二的叛逆,一次是为了心底那片白月光不管不顾执意去跑剧组做群演,一次则是为了逃避而急匆匆选择结婚。
可如果那时候不是被她妈逼上绝路,阮双柠想,她当年不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攀附住那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操纵者,有足够傲人的资本睥睨世间,极致勾人偏又薄情冷清,又怎么肯为她俯首。
夜色如海,窗外渐次亮起明灯,灯晕推涌着光潮,有微绿的萤火闪烁,像眼睛。
阮双柠顺手按亮办公室的灯。
她倚在窗前,静静地看向远处,青黑的山峦线上托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不消片刻,桌面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一声连着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以为又是阮女士,阮双柠抱着手臂,犹豫地去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待看清楚名字,她眼神蓦地收紧,走过去,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刚碰到手机,又像摸到了滚烫的烙铁,阮双柠顿时清醒,手指迅速合拢,又缩了回来。
还是像往常一样,假装没听见吧。
“笃笃笃”,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三声,手机铃声也随即断开。
“请进。”阮双柠整理了一下情绪,顺便瞄了眼墙壁上的钟表,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谁还有事找她。
门被轻轻推开,是那个实习男医生小郑。
年轻有朝气的男孩子,大四还没毕业,来华安实习半年,瘦瘦高高,戴着副斯文的眼镜,生得清秀腼腆,他拿着一个急救药箱,不敢看阮双柠的眼睛:“小阮,我刚才看你受伤了,想来帮你包扎下。”
一种压迫感迎面扑过来,阮双柠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把本来就不近的距离拉得更远,脱口而出:“不用。”
这声拒绝太利索。
小郑站在那里显出几分局促不安,面皮发红,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硬,于是勉强笑了笑:“用不着包扎,小伤而已,我自己可以处理,多谢你郑医生,已经下班了,你早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