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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开霁的车,一路向西。
这一路，他们只在高速服务站短暂休息过。
天色渐暗，距离目的地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梁开霁连着开了一天的车，这会儿有些疲倦,在车里休息。
黎棠不想打扰他,打开车门,下来吹风。
黑沉沉的天空仿佛压得很近,服务区的路灯泛着涣散黄光，周遭安静，只有呼啸耳边的汽车声。
黎棠在停车场站着，望着这个陌生地方,忽然陷入迷惘。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去哪儿。
黎清怡一直知道黎棠的情绪不大对，坐在车里远远看着女儿,最后还是拿着一瓶水下车找她。
“棠棠。”黎清怡走到黎棠身边,把矿泉水递给她,“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喝点水好不好？”
黎棠茫然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缓缓看向黎清怡,再看向她手中递来的水，摇了摇头。
“我不渴。”
黎清怡眼神里流露出浓烈的心疼,也有一丝后悔,她对黎棠说：“对不起。也许妈妈不该做这样的决定。像你梁叔叔说的，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可能是我太偏激了。”
“不会，妈妈你没错。”黎棠努力挤出一个笑，想让黎清怡别多想：“换个地方就能有新的开始,他再也找不到我们。妈妈你和梁叔叔……也能好好在一起。”
在黎清怡开口前，黎棠又故作向往地问：“我们现在去哪？”
“嘉云市。你梁叔叔的父母退休了，在那边养老。他说那边足够远，一时之间不会被人找到。而且，我们过去，他父母跟我们也有个照应。”
嘉云市。
黎棠曾在地理课本的地图上看到过这个地方。
很远，非常远，与南城，跨越大半个中国。
“那梁叔叔，也会留在那吗？”
“他现在先把我们送过去，安顿好之后，再回海城处理公司的事。”
“之后呢？”
“之后……”
黎清怡顿了一下，答不出来，仿佛自己也还没确定。
“叔叔是个好人。”黎棠望着黎清怡，诚挚地说：“如果你们结婚，他会对你很好的。”
夜风习习，黎清怡沉默了一会后，对黎棠说道：“梁叔叔是妈妈的初恋。”
黎棠愣了一下，略微诧异。
黎清怡则轻轻笑了笑，对女儿坦白：“大概也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吧，我在他学校门口的早餐店打工。他是高校里的学生，每天早晨，在固定的时间，经过店门口。”
可是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姓名，都不曾知晓。
唯一的交集，只是在早晨的晨曦之中，浅淡又无意的对视几秒。
梁开霁是显而易见的家境优渥，最简单的白衬衣，都能穿出矜贵味道。
谈吐，举止，修养，每一样都那样得体。
横隔在他与黎清怡之间的，是无法跨越的贫富差距，和地位悬殊。
那个年代的爱情，青涩，纯洁，不愿宣之于口。
少女时期短暂的暗恋，随着那一届高三毕业而结束。梁开霁离校进入大学，从那之后，黎清怡再没见过梁开霁。
没过多久，黎清怡就被逼着嫁给了别人。
“去年因为公司一个项目，我又碰上他，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黎清怡简短描述了她和梁开霁之间的过往，认真看着黎棠，意有所指地说：“棠棠，人生有无数种可能，离别很容易，但不见得重逢就很难。”
“不要难过，等我们安顿好，解决好事情，你会再见到江听的。”
骤然听到江听的名字，黎棠的心随之颤了一颤，她张张嘴，却发觉自己说不出话。
江听似乎成了她心里的一根软肋，提起他，她的眼眶又止不住地湿润。
这一路，黎清怡已经将黎棠的心事看得很明白，她说自己与梁开霁的事，就是想宽慰女儿。
“妈妈不会让你东躲xī • zàng一辈子，等我们在新的地方安顿下来，我们就想办法解决那个男人的事。你再等等，好不好？”
黎清怡没有称呼那个男人为“爸爸”，也在尽自己所能，努力地给黎棠承诺。
黎棠心里都明白，懂事地点着头：“嗯，我知道。我会等。”
现在别无他法，黎棠相信，江听会理解，会等她回去。
她一定，会回去。
南城。
黎棠家的门被敲得震天响，一直不见人来开门，连凯泽直接在门口开骂，多难听的脏话都飚了出来。
楼里住的大多是老人家，听到声响，都不敢出门看。
江爷爷第一个受不住，开门出来，制止骂骂咧咧的连凯泽：“你是谁，在这骂这么难听做什么？”
“关你屁事，臭老头，不想进棺材就给我回你家去！”
连凯泽没什么好态度，说完江爷爷之后，还踢了黎棠家门一脚泄愤，嘴里念着：“妈的，又跑了，跑得还真快。再让我找到没你们好受的。”
他骂骂咧咧转身走下楼梯，一旁的江爷爷被气得差点喘不上气。
江听背着画板和背包从楼下上来，走到三楼时候，与满身烟味的连凯泽擦肩而过。
他停步，狭长的眼眸警惕扫过这个陌生男人，等男人走后，才上楼。
江爷爷此时还站在门口，见到江听突然出现，诧异了一下：“江听？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有十天才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