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姨娘不说话,钱石榴犹豫了一下,小心求道:“姨娘,绰玉是个苦命人,她心里只有自己的夫君,根本不想伺候世子,还是孙嬷嬷把她关起来威胁要送她到青楼里去,绰玉没办法才会就范,还求姨娘不要迁怒绰玉。”阿玉为了找他吃了这么多的苦,收了这么多委屈。
他该把申不咎的小磬抢了给她,让阿玉好好敲一敲出气,自己是粉身碎骨都不足以赔她的。
萧兰烬听完这所有的事,心都被揉碎了,根本就坐不住,只想到她身边去守着。
若是有什么法子,能把她藏到自己的身体里就好了。
心里念头疯长,萧兰烬嘴上却说道:“与你无干。”
钱石榴也是壮着胆子才求这一句,见萧姨娘无动于衷,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心念着老天保佑。
带她进来的人又引她退了出去,萧兰烬抽出长剑,雪亮的剑身映出窗边离去的人影。
待斩尽了所有锁链,杀了欺负过她的人,他就带着阿玉回苏州隐居。
长剑拔尽,外边正好响起了兵戈之声。
钱石榴被送出山尽阁之后不久,山尽阁就遭遇了刺客。
那刺客往萧兰烬的屋子而来,自然惊动了屋外的守卫,双方打成一团。
萧兰烬出现后,所有剑锋朝他而去,然而终究难堪当他对手,便有身□□药的死士,将自己炸成了一团血雾,场面危险血腥。
然而血雾落尽之后,萧兰烬毫发未伤,一个守卫不知何时挡在了他面前。
那守卫被血溅到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坏下来,最后回首看到萧兰烬意味不明的眼神,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也咽了气。
刺客的动静最后惊动了江希晏,他的人过来合力将人诛杀殆尽了。
“是锦衣卫的人。”手下查验过尸身的武器和身牌之后说道。
“看来冯岩是猜到了些什么。”江希晏看向萧兰烬,这样明目张胆,是给他警告来了。
萧兰烬未再看一眼那个准备离去给申不咎送消息,却死在血雾下的人。
他只说了一句:“这是世子该烦扰的事,我只负责杀该杀之人。”
山尽阁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申不咎的耳中。
“这么巧,死的偏偏是那个?”
明狐知道阁主在怀疑什么,说道:“当时离少阁主最近的就是绡,拉过他挡在身前理所当然,并无什么奇怪之处。”
绡正是替萧兰烬挡了毒雾的人,也是他留在萧兰烬身边的眼线之一。
申不咎听罢不知在想什么,视线落在桌上久不得解的棋局上。
“爹,师兄遇刺了,女儿想去瞧瞧他可安好?”
申银儿跑进来坐到他面前,动作大得撞上桌案,棋盘上的棋子移了位。
少女一身黑衣纱裙,裙尾随着晃荡的腿跃动着,短刃收在腰间,面容妩媚,眼尾狭长,偏是爱撒娇的年纪,一时shā • rén毫不留情,一时又笑得天真。
见阁主的女儿进来了,明狐退了出去。
申不咎莫名笑道:“你师兄毫发无伤,况且他如今扮成个女人,只怕不想见人。”
申银儿想不明白爹为什么既培养了萧兰烬又仇视至此,从前不当个人用也就算了,现在还让他去做人妾室,真是过分。
但这是她爹,申银儿只能晃着申不咎的袖子磨他:“爹,女儿又不在意他是什么样子,让我去吧。”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萧兰烬了。三年前他领了个任务,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爹也不让阁中任何人去寻,更不准提,申银儿都以为师兄是死了,哭闹着想要去寻回他尸骨,却被禁了足。
幸好师兄只是失忆了,一年前才想起来自己是谁,重新和藏墨阁联络上。
可才得了他安好消息,人还未见到,师兄就去了京城,算起来他们已经三年未见了。
“你若想见就去一次吧,只不必在护国公府久留,莫要惹事。”申不咎丢给她一个令牌。
虽都是在藏墨阁养大的,申不咎却不喜自己女儿和萧兰烬亲近,想到这个徒弟不久就要死了,申银儿现在想见见也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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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阁主,明狐回来了,可要动手。”新提到身边的守卫说道。
“不必,盯好足矣。”
萧兰烬说罢,在重新梳起的发髻上插了唯一一支素银的发簪,足以遮住喉结的大氅遮去了那身不算裙装的衣裳。
仍旧嫌弃镜中人的装扮女气,她瞧见一定又要生气吧,但萧兰烬想光明正大地见她,非得这样不可。
虽然阿玉一时生气不肯好好听他说话,但她心里也只有自己,只要寻到时机好好说开,她定是不会生气了的。
想着很快就能好好抱抱她,萧兰烬看了一眼天色,下了山尽阁。
绣房里已是收工的时辰,温绰玉还不知道萧兰烬要来找她,正专心对付着她的绣品。
张嬷嬷说得确实不错,寥寥几句回嘴确实不能让那两个人服气。
二个人故意走得磨磨蹭蹭的,见温绰玉忙活着那幅梅花翠鸟,自少不了一阵冷嘲热讽。
温绰玉一心二用,句句都回得没有半点客气,以一敌二,也没见落了下风。
嘴上赢了,那两个绣娘的火气却越来越上来了,急脾气的干脆过来推搡了她一记。
温绰玉差点被针扎到,这都打到脸上了,她索性挽起袖子,推了回去。
三个人的争斗一下子就爆发了,温绰玉半点不拘束,手脚并用,连牙也没落下,直咬得抓她发髻的那个鬼叫个不停。
在她们想效仿自己的时候,温绰玉又干脆抬起一脚将人踹了出去,甚至连自己的绣架都要踹到一边去。
在苏州时,以为萧兰烬是厉害的衙役,温绰玉还让他教了自己防身的招数,今日终于是用上了。
萧兰烬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见到温绰玉脸上那几个指甲刮出的红痕,他的面色登时沉了下来。
温绰玉没想到萧兰烬这时候竟然会来,不知怎么面对,索性将脸撇到一边去。
张嬷嬷见此情景更是大怒,闹成这样,让她把脸面往哪儿放。
今日萧姨娘说要来绣房看看,她在听说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
萧姨娘从来只在自己的山尽阁待着,不会在后宅走动,怎么会想来看绣房呢。
待见到了人,她还愣了几瞬神。
没想到姨娘穿戴这么干净,若不是挽着发,上头还插了一枚素银簪子,都能把人认作一个挺拔的男子。
今日萧姨娘来这一遭,只怕这是特意寻温绰玉的晦气来了。
既与她没什么关系,张嬷嬷也就做好本分迎接萧姨娘就是,只是未想到一进绣房就是见到这幅不体面的样子。
“好一场热闹。”萧兰烬说着话,视线似不经意扫过刚欺负温绰玉的二人。
张嬷嬷见两个绣娘形容狼狈,看见萧兰烬之后还在傻愣着,赶紧提点道:“这是萧姨娘。”
二人一面震惊,一面赶忙行礼,“给姨娘请罪,姨娘明鉴,是这个人自己受不了绣房的活儿,先恼了朝我们动的手。”
所有人都能猜出萧姨娘不喜温绰玉,把事推在她身上绝对没错。
“是这样吗?”萧兰烬越过她们,走到了温绰玉面前。
大氅扫到了她的衣裙,温绰玉倔强地不回头看他,也不答话。
她紧闭的嘴唇微微翘起,脸颊鼓鼓的,萧兰烬忍住想点一点的念头。
微凉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将她被扯落到颊边的头发理好,又正了正她歪斜的衣领。
分明是十足关爱的动作,看在旁人眼里,只会觉得二人正在针锋相对,萧姨娘大概下一秒就要抽她耳光了。
温绰玉竭力稳住心绪,但那不住扑簌的眼睫还是出卖了她不平静的心,手也背到后面勾着。
萧兰烬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眼神温柔得要溢出水来,若不是还有人在这里,他就要好好抱一抱自己的媳妇,亲到她说不出绝情的话。
待回头,温柔散尽。
“知道错的就都跪下。”萧兰烬眼神冰得那两个绣娘一个激灵,她们忙规矩地跪下。
只有温绰玉还站着,当没看见萧兰烬。
张嬷嬷十分不赞同地皱紧了眉,怎么温绰玉去了一趟卜梅园回来气性变得这么大,还敢跟世子的宠妾顶牛。
想归想,她只是敛袖在一旁作壁上观,自有萧姨娘会教训她。
萧兰烬坐在主座上,说道:“知错就要罚,既然在屋里会打架,你们二人往后一年就都在庭中绣百鸟朝凤吧。”
二女闻言几乎要惨叫出声,这么冷的天,不得把人冻死吗,她们连连磕头跟姨娘求饶。
张嬷嬷听了都脖子一缩,这姨娘瞧着仙姿佚貌,没想到性子如此酷烈。
已经过了中秋,风一日冷过一日,再不久只怕都要下雪了,让她们今后都到庭中去绣花,真不是要她们的命吗?
那这个眼里没有尊卑,出手更是过分的,又是个什么处置?
萧兰烬自然无动于衷,“都出去吧,你留下。”
后半句自然是对温绰玉说的。
张嬷嬷朝两个还在磕头的绣娘踢了一脚:“赶紧走,别碍了姨娘的眼。”
再不走就要罚得更重了,二人无法,只能一脸灰败地出去了。
三人刚出了屋子,那门啪地就被关上了,接着是温绰玉的一声高呼,好像还撞上了门。
听起来像是姨娘动手了,还打得挺厉害的,真没想到姨娘是亲自动手的狠人。
真想象不出那清冷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妾,打起人来该是什么样子。
看来她们还不是最惨的,真正惨的人在里面呢,富贵没攀附上,还被世子的宠妾记恨上了,往后不知有多少苦要受呢,这温绰玉也算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