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瞪着眼,小心翼翼道:“姑……郎君请说。”
“可还记得那个烧了你屋子,逃进护国公府的姑娘?”
那个被叔父叔母卖了的姑娘,她自然记得,别人说起来都能惹她一肚子气呢。
但现在性命攸关,她不敢发怒,殷勤又老实道:“记得,那是被她家人卖来的,后来她自己有本事,第二天放了一把火就跑了,出去后又得护国公府庇佑,我们是什么都没做的。”
“当时守着她屋子的二人呢?”
“今日也正好值夜,就在后院的柴房前守着别人呢。”
冬天要到了,有穷到过不了冬的来卖了女儿,他们自然就有了活计。
“好。”
棉雪似的一声,剑划作满月收回。
老鸨以为自己没事了,正要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个微小的动作。
胸口不知何时变得一片黏稠湿润,涌动的源头正是她的脖子。
“嗬——”她只能发出一声气音,突出的眼珠子回头看。
门窗被溅上淋漓鲜红的一道,是自己脖子里飞溅出来的血。
在老鸨倒下的时候,萧兰烬已踱步到后院。
柴房门口果然有两个人,正呼声震天作响,一个花眉毛,一个胡子杂乱。
萧兰烬似乎只是走过,那两个还在睡梦中的人就这么无声丢了性命,脑袋从脖子上滚落下来,打了一个璇儿。
北风正紧,屋里的人高床软枕美娇娘在怀,没银子过夜的王冬攥紧了衣裳,骂骂咧咧地在路上走。
他丢了差事,又不想在家对着那烦人的婆娘,就问老娘要点银子出来喝花酒,偏老娘心狠,指缝都舍不得漏一点,害得同行的几个人,就他灰溜溜地回来了。
“早晚!早晚我连那花魁娘子也睡给你们看。”他嘟嘟囔囔,正走过运河桥头。
桥上风势更紧,吹得人捂紧了衣裳,脚步更快,回去让婆娘烧点热水好好烫烫脚才行。
王冬眯着醉眼,想看一眼那人的面容,结果那人就朝自己走了过来,只见得玉色面容在眼前一晃,他胸口传来剧痛,身下一空,坠下黑不见底的湍急河水里。
活着的最后一眼,是那模糊挺拔的白色身影,正慢条斯理地收了脚。
运河水又急又冷,一掉里边,人就跟石头似的往下坠,再往下冲,会水也没用,僵得根伸本展不开四肢,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出现在桥头的身影似一片白羽,飘然出现,又再觅不到踪影。
天光大亮,红楼里早早起身的□□打开了房门,早起摘了青菜的年轻媳妇到河边去洗菜。
一个睡意昏蒙地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低头专心洗菜,忽见一只泡得肿胀发紫的手出现在眼前。
尖叫声分别在红楼跟河堤上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红楼死了老鸨和两个打手,运河里淹死了一个醉鬼,都是小事,根本传不到贵人的耳朵里去。
山尽阁的绿竹在结晨露的时候,萧兰烬终于回来了。
“少阁主在外头游荡了一夜?”明狐不知从哪里出现,抱臂盯着他。
萧兰烬因昨夜见过了阿玉,心情尚明朗着,遇见眼线质问,也不见皱眉,反而说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1]
明狐尚不知所以,就见少阁主将手中长剑掷了过来,他忙接住,有血腥味直冲鼻子。
看这意思,是要他清理干净了。
少阁主所谓的秉烛游就是出府shā • rén去了?杀的又是谁?
而绣娘住的院子里,温绰玉睡了温暖安稳的一觉,被子是萧兰烬不知什么时候给她换的,低调的花色却松软细滑,比先前那床要舒服多了。
枕头用的是苏缎,绣了她最喜欢的白色山茶花,里面大概也填了清旷怡人山茶花瓣。
直到阳光照到了眼皮,她才悠悠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安静得很,自从莫书儿离开了,对面就没有人住过,阳光带着细小的尘埃缓缓绕着圈儿。
萧兰烬让她好好睡,结果她真的睡到了现在。
起身收拾干净,温绰玉脚步匆匆地往绣房走去。
睡觉确实舒服了,但让所有人都看她迟到的样子,温绰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咬唇低头地进了屋子。
进门之前还看到了在庭院里绣花的两个绣娘,二人穿得比昨日厚了些,但手要
捏着针,不免冻得,动作慢了许多。
已经是可怜兮兮的样子,但见到温绰玉还是冷哼了一声,带着点幸灾乐祸,好像知道她要大难临头了。
奇怪的是,张嬷嬷见她姗姗来迟也没有说什么,看向她的眼神反而带着怜悯。
今天一大早萧姨娘就让人过来吩咐了,要是温绰玉迟到,就要狠狠地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