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世家大族,即使是皇朝更替也不会断绝传承,数百年上千年的积攒,在一些古方上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底蕴。因此,陈姰比旁人更清楚,所谓生男秘方,一概是信不得的。
这样生下的孩子,要么本来怀的就是男孩儿,要么极可能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大王的担忧妾明白了。这些旧事什么时候收拾都来得及,当务之急是二郎身上的变故。”陈姰思来想去,定下一个好法子来,“府中人多口杂,闹出什么声响来也容易被探知。不如带上二三十个口风严谨的仆婢,与孩子一同去庄子上查验,问起来只说是去玄都观祈福。一个来回间就探明了。”
越王不愿相信自己的孩子是个“怪物”,也不肯亲自去一趟,将这件事完全托付给王妃,“明日一早,你就带着孩子去祈福吧。”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由衷地期望张实是个弄虚作假的老道。
越王也没心思去新来的媵侍处歇息,留在主院中一夜无眠。
怀孕后,陈姰非常嗜睡,回到卧房躺下,呼吸间的功夫就安然入梦。
这一胎,既没闹腾她,身子也没走样,胃口也好。有经验的嬷嬷都说极可能是个女儿,儿子向来不如女儿省心,在胎里就折腾亲娘。
陈姰听了这话,吃睡更香了。处在她的位置,要是不想吃药伤身,孩子该生还是得生一个。若是儿子,以后还得谋划,若真是女儿才是省心了。
第二日清晨通知各院要出门祈福,午时一列马车从越王府驶出去,一路出城直到玄都观,为孩子们祈福。回家的路上,陈姰被马车颠簸救了,有些晕乎,便就近在越王名下的皇庄歇息。
孺人们今日是没有跟来的,孩子由各自的保母领着小睡。陈姰将几个孩子一一看过,确认都睡得香甜。几个保母被单独交出去,下人都守在屋外。
唯一留在陈姰身边的就是越王派来的老嬷嬷,倒不是陈姰没有得用的人,而是这种极可能吧性命折进去的事,陈姰根本舍不得自己人参合。
老嬷嬷与陈姰轻手轻脚地将小王子衣衫揭开,一寸寸检查,直到双腿之间,清晰地瞧见上有外肾、下有金沟。二人是经过人事的,认得出这种异样。强行压住掠到嘴边的惊呼,为孩子将衣衫穿戴整齐。
期间孩子咕哝着翻身,陈姰拍着哄了两声。
离开室内,第一件事就是让老嬷嬷将小王子的保母拖下去审问,陈姰说得好听:“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年轻拿不准轻重,这件事还是得交给嬷嬷。”
老嬷嬷是把越王当做亲子操心又当做主子尊敬,当仁不让道:“王妃放心,老奴保管做的妥妥当当的。”
孩子们睡醒,重新启程,小王子被放在陈姰的马车上,他揉着眼睛找保母,“春妈妈呢?我要春妈妈。”
陈姰怜惜地抚摸孩子柔软的手掌,“春的孩子生病了,她刚才和我告假,要回去看看孩子。三郎在母亲处住两天,就能见到妈妈了。”
当然是假的,保母不可能回去照顾自己的孩子,以免将染了病气不能侍候主家。
春受了刑,留在皇庄上再不能回京了。能捡回一条命,还是看在陈姰与老嬷嬷说情,要留她一命做个交代的缘故。
有生母和保母的耳提面命在,小王子面对王妃不像其他人一样肆意,喧闹两声就偃旗息鼓,缩在一旁玩九连环。
老嬷嬷为小王子掖了掖衣角,小王子避开了,他不喜欢老嬷嬷身上奇怪的味道。
那是春的鲜血风干后的气息,水洗不能完全褪去,小孩子敏感地厌恶。
老嬷嬷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在她看来,小王子已经不是主子的孩子,而是主家亟待清除的污点,没有在乎的必要了。
去时如何,来时依旧。陈姰温和地叮嘱保母侍女照顾好孩子们,小王子的保母暂时离家,就由老嬷嬷暂代。府医说赵孺人处越发不好了,让孩子们尽可能不要去打搅。
三个孩子乖巧地应答了,依次离开陈姰居住的院落,跑出去撒泼。稚嫩的欢笑声再一次充盈越王府,来接人的崔孺人放下心来,追着孩子们走远。
等人散了,陈姰转身回屋,安稳睡了一觉,再醒来天已擦黑。她迷迷糊糊地睁眼,望见昏黄的灯光下,有人背对自己坐着翻阅着书本。
能光明正大坐在这儿的男人,除了越王,不做他想。
陈姰披衣起身,挑亮灯火。
灯芯一跳,越王便知道人醒了,他问:“这点小事,交由下人去做就好了。”
“一进一出,就打扰大王的兴致了。”陈姰端过小炉上温热的鱼汤喝了,“今日的事嬷嬷该告诉大王了吧。”
“我让属官打探清楚了,就是赵家送的汤药,说是能包生男的偏方,赵氏便喝了。”越王得知真相后,就坐在此处,已有一个时辰了。
看着小小的一团长到如今能跑能跳,眼见着就要学文习武了,竟碰上这种事,实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