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湘人放下茶碗,好像进入正题了,“为了不辜负先兄的一片恩情,定要管好染坊。‘功成名就’,这可是他的遗愿那……”
管七脑子机敏地一转,猛然看向这位年少的掌柜。这小子什么意思?他想,他从来只看到湘人忠厚的一面,忽然半路里杀出这般招数,对此顿感惊讶,差点措手不及。甚至以为听错了话,但绝不怀疑是自己会错了意。
他咳嗽一声,说出一段微妙的话:“肩负如此重担,压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这是先兄的遗愿。”湘人那哭红的眼睛直视着七爷,如今已经不是可怜,反而变得有些可怕。
管七毕竟见识过风风雨雨,只怔了片刻,想道:‘这小子却精明了。前时给他这东西不要,如今偏偏要和我争起来。你过家没赏我一分一厘,若非有文掌柜,我怎想受你的脸色!’便准备拒不答应,让他难堪。
“你……”管七话刚出口,突然又转了念头:‘我两家是相辅相成,才有的今日之荣。如赌气惹了过家,赌坊便危险也。’
“七爷讲。”湘人见其似在犹豫,急督促道。
“你兄长有这等大志,真不愧是名震江南的过员外。你若要继承其志,现在必多加磨炼啊,”管七爷说着,从桌角处拿出几枚印信,握在手心,“空说无益,文掌柜都嘱咐过管某,我拿着印信终究不便,不如交与思兴。今得时机,悉数由你掌管无妨。”
湘人不再恭恭敬敬,伸手接来印信,但仍然弯了一个深深的躬:“谢七爷不计湘人无礼。”
“拿着印信,不知孝服在身,出门方便?”管七满怀不舍地问。
湘人道:“齐衰一年之期,若拘泥于规制,则事无一可成。若兄长在天有灵,必不愿弟无所事事矣。”言罢,他又抱了拳,径直出门而去。
不待湘人离开过府,管七后脚就出了屋,匆匆沿着甬道而行,走至门口,叫住马棚的奴才:“我和你主子一起去染坊,速速备马。”
那奴才愣了半天,哦哦应过两声,挑一匹黑马出来。管七此时哪还在想着染坊的过湘人,心思都飘到赌坊的文忠那儿去了。
他心不在焉地跳上马,扬了三下马鞭,那奴才被他鞭子一晃,扑倒在地,差些挨上一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