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经昼夜兼程,终于在次日早晨抵达了北塘。看着离教堂近了,便下马步行,慢慢走到门口处。
他先把马放进棚子里喂了,然后向众教徒询问客人的住所,知道番商们都在宁河县城里住,便急差人请来商议。
不一个时辰,四位番商已于客堂上分坐定了,那个络腮胡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主教,你去京城一趟,可曾把事情谈妥当了?”
吴思经慢慢捋着须:“基本已经谈妥了,只是差关键一着,需要各位帮一帮忙啊。”
“敢问这是何事?”
“叶大人与我说,朝廷决定使你们上岸办厂,但选址必须在北塘一带。故而令我回来试探一番,看你等意愿如何。”
众人听后,纷纷沉默无语,唯独那个络腮胡开口说道:“官府何以相中了北塘?”
“朝廷因我与兵部颇有交集,所以还需要我同你们打交道,帮他们争利。当然,这是彼国的看法,在下也不得左右。”
说完,他喝了一口茶,巡睃众人的神色,接着补充道:“但诸位不必担忧,我们毕竟都是漂泊异乡的人,都不容易,理应互相照应,没有向外国人讨好的道理。”
络腮胡尚不放心,那几个却已极力赞成:“若是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早点劝服朝廷,把厂办下来就好。”
吴思经心中窃喜,颔首说道:“诸位既有这样的决心,大事便好做了。我这就写上一份文书,由诸位签过字,待朝廷派人来问时,便将此书递上,正好省了商议的力气。何如?”
众人深以为然,吴思经便将纸笔摆上桌子,即令签字。大家签起来都很利索,只有那个络腮胡拿着羽毛笔犹豫,最终还是违不过众意,无奈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永甲的奏章被中书省批准之后,不久就被柳镇年呈送给了皇帝。不必多说,一纸诏书随之颁下,宣布赐予那四名番商印信凭照,准其在国内办厂。不少官员虽心存不满,然见太肃等人先前并无异议,自知无力劝谏阻拦,只能跟着嵩呼圣明,安心等待转机的出现。
几日后,中使揣带着旨意来到北塘,吴思经殷勤接待,与众番商跪谢了皇恩,恭受了凭照之后,便将议好的文书呈了过去,请他回献皇上。中使初还不肯,他只好送了十几两银子,方才遂了心意。
钮远见了众番商议址的文书,顿时大喜,担忧的心思少了八分,便痛痛快快地钤好印,派书办移交兵部处理。
“禀大人,”蔡贤卿推门而入,他手执一本未拆封的文书,放在叶永甲面前,“中书省派来的书办说,这是那些番人自行议址的文书,奉相甚为满意,让您发到宁河县,由底下的人对照完笔迹,便可开工建厂了。”
叶永甲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睛直直地瞪着他:“他们……选了那里?”
蔡贤卿默不作声,只是指了指文书上未揭开的封皮。
“不会……”叶永甲的心里开始咯噔乱响,他急忙接了过来,焦躁地撕扯开后,用目光极快地扫了一遍,他岂能不注意到其中醒目的两个字——‘北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