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贤卿笑道:“我当然是知晓的。这田法只盛于粤闽等处,将田地分为两端:一为田底,为东家所掌,只有收租之权,不得问耕作经营之事;一为田面,为佃户所掌,只需为东家交租,不得被随意夺佃。这两端互无干涉,分开买卖,因此‘换东不换佃’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这法子是官府推动的吗?”叶永甲问。
蔡贤卿摇头道:“官府哪里操心这事,只是民间依当地形势,自行维持,并非成法。”
叶永甲听后,眼里顿时一亮,连忙抓住蔡贤卿的衣袖,说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将此法定为制度,推行于天下各地?
蔡贤卿沉思片刻,撇了撇嘴:“不妥。这田底、田面变更频复,难辨归属,管理起来太过繁杂,恐怕官府力不能及。”
叶永甲道:“我其实也考虑到了这点,但作为一个权宜之计,还是可行的吧?不然到时候查起兼并来,我怕他们不肯从命啊。”
蔡贤卿笑了一声:“哦,您都想到这么远去了。看来已打算改弦更张,听从万主事的意见啦?”
“他的意见……”叶永甲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开始犯了犹疑,沉吟不决,索性闭住了嘴,倒在椅子上揉搓起了眉骨。
“不如叫崔乙等人一齐商议?”蔡贤卿怕打断了他的思路,小心翼翼地问。
“不必,不必,”叶永甲连声推辞,“此事无法两全,势必要作取舍,纵算众官群议,又有何用?这单纯是个抉择的问题。”
蔡贤卿只好不置一词,静静地捋着须,瞅他在那里苦想;眼见钟表上的铜针又走了数步,便低声提醒道:“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论如何,廷龙应早早拍板定计,免得为人所趁!”
“那好,”叶永甲嗟叹一口气,应声答道,“我倒是想出了一个折中之策。”
蔡贤卿听得有些不太对头,示意他说下去。
“你我且回信与万主事,就命令他继续调查着朱养瑞,但日后每行一步,必须上书请示。这样,使一切进止皆在我掌控之中,岂不为绝妙之策?”叶永甲抬起眼睛,看着蔡贤卿。
谁知蔡贤卿啧了两声,脸色阴沉下来:“廷龙真是糊涂了不成?万主事与我等相隔甚远,往来请示,信使奔波于路,必会引起州县官员的警觉。一旦为某人知晓,报上朝廷,陈党岂不更可兴风作浪!”
“蔡老莫急,”叶永甲拍着他的肩胛,安抚着他的情绪,“这总比放任不管好些吧?万主事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若使他自行处置,万一领会不到你我的意图,配合不当,那就更败事了。正因如此,我才叫它折中之策嘛。”
蔡贤卿心中惶恐,急切苦谏道:“叶大人,您若要保住朝中局势,就停了考察田制之事;若不舍得考察的进展,就听任万主事去安排。这不进不退,终会成骑虎难下之势,您难道不懂吗?”
叶永甲反不以为然:“蔡老,我行事从来谨慎,您为何不信任我呢?好,您不同意,我就再问问崔主事去。”说罢,即拂袖出门,没人敢上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