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了半天把佳蕙哄好,小红拿把散钱给她:“看眼睛都红了,去厨房要个鸡蛋滚一滚。快回去吧,不然那边没了人,闹起来可没完。”
“那我就先回去了。”佳蕙接过钱,又拿出来一半。“你攒钱不容易,我要几个就够了,你好好收着吧。”
“哎,佳蕙!”小红想把钱全给她,但佳蕙已经跑出去。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总免不了争端,便是丫头们之间掐尖冒头,也恨不能争的头破血流。
小红看着剩下的钱,没有收起来,而是揣进怀里。将盆里的脏水泼到巷子里地上,打了干净水回来擦拭屋内,都收拾干净摆列整齐,往大房那边去。
找路上遇到个大房的婆子,将钱都拿出来:“敢问妈妈,大太太可在里头?”
“大太太在前头陪老太太说话呢,你有事?”婆子不认识这粗使小丫头,但认识钱,掂一掂就把钱都收进怀里。
小红赔笑:“哪有事敢烦太太?我是从与凤楼那边来,太太瞧着那边还缺点什么,想跟大太太商量呢,我先来讨个巧。”
“丫头,看在你有孝心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这话可别当着大太太的面说。”婆子左右看看,眼露精光。“太太近来威风,别在大太太跟前提太太,知道吗?”
“这……我知道了,多谢妈妈提醒。”小红诚惶诚恐地点头,连连道谢。
“知道就好,还算你是个聪明丫头,知道先跟我打听,否则今儿你一顿骂是跑不了了。”婆子得意洋洋,摸摸怀里的钱走了。
“多谢妈妈,妈妈心善。”恭恭敬敬将婆子送走,小红立刻收起笑脸,知道大太太不在,绕进去找贾琮去。
两日后,薛蟠不知怎么挨了打回来,鼻青脸肿躲在梨香院不见人,便是赫舍里氏那边派人来都是薛蝌代为出面。
众人不知缘由,贾宝玉去探望也没问出缘由,薛姨妈气得大骂:“哪个黑心肝的人下手,你马上就要成亲,这模样如何迎亲?你告诉是谁下的手,我找你姨妈,必定给你出气!”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薛蟠揉揉脸,疼得倒抽气。
他调戏柳湘莲不成,反被柳湘莲约出去打了一顿,这话怎么说得出口?胡乱找个理由搪塞:“外头不是还有薛蝌?事情都有他办,我休息两天就好,误不了大事,放心吧。”
知子莫若母,薛姨妈立刻就明白,伸手指着他:“你又在外头闯祸了?你知不知道这门亲事是你妹妹花了多大力气才促成了,若是出了岔子,咱们母子后半辈子的指望都没了。就当是为娘求求你,你老实些吧!”
“哎呀知道了,这不是没事吗?”薛蟠不耐烦,翻个身不想理人,但不小心牵扯到身上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薛姨妈自来不会管教儿女,才把薛蟠养成这混不吝的性子,听他痛呼立刻心软,红了眼眶:“我的儿,娘就你这一个命根子,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啊。”
痛哭一场,薛姨妈还是把这件事告诉王夫人,又告诉宫里薛宝钗。
王夫人大怒不必多说,薛宝钗却面无表情,随手将信扔在香炉中:“哥哥历来不像样,若吃个亏能长进,也算好事。”
不远处,元春坐在桌边:“莫非家里出事了?”
“无妨,小事而已。”薛宝钗扶着宫女的手坐下,全不把薛蟠被打放在心上。“七贝勒府还是没有回话?”
“没有,你们在外头时我遇见七福晋一次,但后来她都刻意避开,或是命侧福晋进宫,或是与七贝勒并肩,我没有说话机会。”
“看来,她们姐妹两个是半分情面都不讲了。”
这话中透着冷意,元春喝茶的动作微顿:“其实,她们不去也无妨。”
空气忽然凝固一瞬。
作为荣国府嫡长孙女,出生在荣国府最辉煌的时候,元春生来尊贵,对她而言,请七福晋、十二福晋参加大婚都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但薛家不同,薛家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皇商”,至于不知道祖上多少代的“紫薇舍人”,实则连个可用的关系人脉都没留下。若能请七福晋、十二福晋参加大婚,那叫蓬荜生辉。
因为出身、生长环境不同,两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完全不同,虽然达成了同盟,实际却还是两颗心。
薛宝钗尽力露出个自然的笑容:“说的是,她们不来也无妨。对了,我给薛蝌兄弟又选了两个人家,你来帮着瞧瞧。”
薛家有父辈留下的财产,这是他们的本钱,如今攀上太子又上一层,可选择的姻亲对象不仅是邢岫烟那样的落魄小姐,小官家的女儿也可以选一选。
但元春长在国公府,来往不是这个王府郡主就是那个尚书千金,她哪认识什么小官?进宫后也是在高位娘娘身边服侍,同来往的宫女都是出身大家族,家里父兄是知州、郎中的比比皆是。
纸上的名字犹如天书,她只扫过一眼就推回来:“你瞧着吧。”
如此不以为意,哪怕薛宝钗能忍,也险些没忍住。
当初在荣国府,薛宝钗与三春享受同等待遇,她以为她已经和三春平起平坐甚至超越三春,但进了宫到比拼底蕴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与元春之间的差距大到令人绝望。
不说元春,便是同在东宫的李佳氏都是轻车都尉之女,每每碰面,她看过来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乞丐。
用力深呼吸才不至于失态,薛宝钗将纸收回:“那我就瞧着办了。”
两人不太愉快的完成交谈,元春回承乾宫去。薛宝钗送到院门口,转身却发现李佳氏站在廊下,不知道看了多久。
“薛格格和贤嫔娘娘真是亲近。”李佳氏皮笑肉不笑,手中牵着她为太子生下的两个儿子。
薛宝钗只觉得刺眼,敷衍行了礼就要回去。
“薛格格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我说话不好听,薛格格进东宫日子也不短了,自己没生下孩子就算了,怎么东宫里一个新生儿都没有?还望薛格格多用点心思在正经事上,别白费了太子爷一番辛劳。”
传言盛行之前,李佳氏即便不算东宫最得宠那也是数一数二,便是在太子妃面前都不虚,却被凭空杀出来这么个薛氏女夺去所有风头,连带两个儿子都失了宠。
若这薛氏女如太子妃一般家世、人品样样上佳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一个皇商之女,将东宫所有姐妹都压下去,连太子妃都要退避三舍,她算什么东西?
越想越气,李佳氏讥讽:“薛氏,听闻你那哥哥在外头打死了人,是吗?”
薛宝钗猛地抬头:“话可不能乱说。”
“是不是乱说,你心里最清楚。”李佳氏眼神更加轻蔑,不明白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进东宫。仿佛再多说两句都会拉低自己身份,她转身带着孩子扬长而去。
周围还有宫女太监往来,薛宝钗强行端住姿态,回屋打发贴身宫女下去,伏在桌上喘息:“看来要加快薛家崛起的脚步,不能再等了!”
越是焦急等待的时候,时间往往过得越慢,薛蟠大婚的日期明明近在眼前,但总是到不了,好不容易迈进十一月,却还有贾政的生日在前头挡着。
一大早贾政穿戴整齐来拜见贾母,感谢母亲生育之恩,还不等叩拜完毕,外头却传来骚动。
鸳鸯看贾母拉着脸,立马出来查看:“今日二老爷过寿,大喜的日子你们吵什么?”
“鸳鸯姐姐,不是我们要吵,你快来看。”
“看什么?”
鸳鸯莫名其妙被两个小丫头拉着走到后院,远远地就看见地上一片黑压压,横亘在后院和与凤楼交接的地方,似乎要将地皮切开。
“那是什么东西?”走近些细看,竟是一大群蚂蚁在爬行。“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必定是谁不小心在这里撒了蜜糖,叫我发现是谁这么不小心,罚她半个月月钱。”
以为是意外,鸳鸯松口气,从旁边折过一小节树枝来,然后从蚂蚁爬行的地方划过,举起来放到鼻尖闻。
没有甜味?
鸳鸯不信邪,用小手指在树枝上划过再放进口中,却只能品尝到泥土的涩味。
“这不可能!”大惊失色的鸳鸯再次用树枝划地,这次她直接驱赶蚂蚁露出一小块空地。
但当她把树枝拿起来,还是没有任何甜味,反倒是被她驱赶离开的蚂蚁飞快地又聚集上去,仿佛被最甜的蜜糖吸引。
“鸳鸯姐姐,这会不会是什么不祥之兆?”
“别胡说!”鸳鸯立刻训斥,但心脏却狂跳不止。略微思索,她命两个丫头守住这里不许离开,也不许将这个消息告诉别人,然后连忙跑回去将这个消息禀告贾母。
因为贾政生日,府里的人都等着该贺喜的贺喜,该拜寿的拜寿,消息在荣庆堂一散,不多时所有人都过来。
“我方才已经看过了,不是有人撒了蜜糖,这些蚂蚁就在这里爬,像是不许人进与凤楼似的。”鸳鸯如实回禀,看蚂蚁的数量似乎比刚才还多,心惊胆战。
“莫非是不祥之兆?”邢夫人嘴快,说完就被贾赦瞪了一眼。她连忙低头闭嘴,暗地里却幸灾乐祸。
就算她没有多喜欢林家,但好歹是正经亲戚,现在却要把与凤楼平白无故给薛家人使,果然,连老天都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