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上身。
她笃定,亮子绝对是被鬼附身了。
算命先生也认同,并说这是血光之灾,需要八百八十八才能镇住。
她花了一大笔钱,肉疼的带着个罗盘回家了。算命先生说,把罗盘挂在门口,亮子经过时一照,就好了。
但亮子只是看了一眼。
然后笑着走进家门,喊媳妇。
她惊喜。罗盘真有用。
可……
今晚,她侧身躺在凳子拼凑搭起来的床上,却久久不能闭眼。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嘎吱,嘎吱……像慢条斯理的咀嚼,牙齿崩开骨头,撕咬血肉。
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如此清晰。
亮子媳妇浑身僵硬,不敢回头。
她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到底是鬼,还是亮子,抑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眼角闪过一点光芒。
罗盘在外面路灯的照耀折射下,光亮镜面反射出亮子媳妇弧面扭曲的脸,以及在她身后,张牙舞爪的黑暗。
她瞬间张大了鼻孔呼吸急促,心跳无法抑制的加快,慌乱得不知该怎么办。
身后的咀嚼声,却停止了一瞬。
“媳妇…………”
有人在轻缓幽幽的呼唤。
黑暗中,咧开笑容……
“算命先生不在?”
祈行夜站在侦探社门口,向外面来询问的街坊纳闷道:“李龟龟的伤还没好吗?按道理说,早应该出来摆摊了啊。姨你找他干什么?我打电话帮你问问。”
阿姨忧心忡忡:“小祈啊,我家猫昨天晚上跑丢了,我想让李师父帮我算算猫跑去哪了。这可是我当姑娘养,它丢了,比我死了都难受。”
祈行夜震惊:“阿姨!以前你家猫狗丢了都是找我帮忙找的!”
怎么他就不在家几个月,商业版图就缩水这么多!侦探社的传统生意都有人来抢了。
好家伙,以前总有人嫌弃瞧不起他,觉得他就是个抓猫找狗的侦探。
他当时就发誓要让那些人后悔,今天你看不起,明天你攀不上——他果然不再是抓猫找狗的了。
…………现在连丢猫丢狗都不找他了。
全被李龟龟抢了生意!
祈行夜:李龟龟!你以怨报德,我救你狗命,你抢我猫生意!你个叛徒,无耻小人!
他顿时气势汹汹拍胸膛:“姨你不用找李龟龟,你找我啊!我保证,就算你家猫姑娘跑到南极去,我都能帮你逮回来。”
阿姨为难:“诶呀小祈,不是阿姨不找你,就是你不在这两个月吧,李师父那边还降价啦,以前五十,现在十五。”
“你这还要二十块呢,太贵了。”
祈行夜:“…………”
阿姨你家猫粮一袋都二百块,快递送来时我可是看到价格签了!猫丢了,你连二十块都不肯给我,离谱!
他忍辱负重:“十五,十五也行!”
可恶的李龟龟,抢他生意不说,还干扰行业价格,要不要底层内卷卷到死啊!
京城一晚猪下水烂肉面都要十五块了,烤肠过年涨价四块钱一根,好贵的,要吃不起饭了!
这边答应了阿姨,一转头,祈行夜就一边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和烤肠老板讲讲价,四根十五块,他和荔枝一人两根。一边找出李龟龟的电话,拨了出去。
李龟龟懒怠的接起电话时,背景音乐里还响起了足球解说的兴奋呐喊。
祈行夜哽了下,阴恻恻:“李,龟,龟…………你毁了我的商业帝国,还敢大摇大摆在家看球赛?你觉得自己的命很硬?”
李龟龟:“?”
他纳闷:
“什么商业帝国?你什么时候有这东西了,你那破侦探社成天闹鬼几十个厉鬼把你那当驿站旅馆用不说,你还是个光杆司令,正经员工一个就俩,一个空气一个你。”
“就这,还敢说商业帝国?”
李龟龟诚恳:“祈老板,你说是蚂蚁帝国吧,你家柳树下的那窝蚂蚁。”
“顺便——你知道你家院子里的柳树下面,埋着尸体吗?”
祈行夜:“……………”
他沉默良久,然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翻着白眼差点嘎在当场。
“卧槽!你再说一遍,什么东西?!”
李龟龟侧躺在沙发上,窝在被子里,接过徒弟殷勤端过来的葡萄,又美滋滋吸溜一口徒弟倒的茶:“滋溜——呃咳咳咳!咳咳!”
他惊恐抬头,嘶哑着嗓子问:“你这水,什么时候烧的!”
徒弟:“诶?”
他挠了挠头,回身看了眼厨房还在呜呜呜冒着热气的烧水壶,回头憨厚的笑了:“刚烧开的!师父。”
李龟龟:“…………”
他暴怒而起:“你见过谁嘱咐别人是多喝开水的吗!开水!一百度!你是要弑师吗咳咳咳……”
嗓子哑得像破锣。
徒弟:“……噗。”
“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师父,今年春晚就应该找你去演小品才对。”
李龟龟:“…………”
“滚!”
他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丢出拖鞋。
徒弟仓惶抱头逃窜。
但一脸委屈:我又做错什么了?师父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李龟龟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整个人软绵绵没力气的摔回去,不小心咬到舌尖——“嘶!”
更疼,更生气了!
稍微试探着摸了摸舌头,顿时疼得他眼泪都下来了。
开水太烫,差点一层皮没了。
这时候,李龟龟才忽然想起来,祈行夜曾经对自己这个徒弟的评价:人不错,是个好人。就是脑子跟不上品德。
现在想想,那不是委婉的在说他这个徒弟蠢吗!
李龟龟双眼含泪:祈行夜说得对啊!
电话对面的祈行夜已经幸灾乐祸的嘎嘎笑了起来。
李龟龟气打不一处来,立刻顺畅出口:“你知道你家柳树下的尸体是哪来的吗?就是你家那闹鬼老房子最开始第一任房主的娇客,死了之后那军阀就把她大卸十八块扔了出去,她半夜自己满京城捡回来的,重新埋在院子里,怨气和柳树长在了一起,和院子地脉早就密不可分了。”
他一口气说完,不等对方目瞪口呆的祈行夜再说什么,就幸灾乐祸:“祈老板,恭喜啊,你家那些鬼,你这辈子是别想摆脱了。”
祈行夜:“…………”
沉默,漫长的沉默。
终于——“卧槽啊!那为什么我买这房子的时候你不早说!钱,我的钱啊!”
李龟龟笑得嘎嘎乐,不小心蹭到舌尖,顿时疼得满眼泪花,乐极生悲。
“嘿嘿嘿,那时候我又不认识你,又不是朋友,就算我看见了也不会告诉你啊。”
这种事,怎么可能对着陌生人说?
熟人挚友之间说一说,提醒一下也就算了,就算对方不采纳,那也是自己的一份好心。但如果是陌生人……
突然蹦出来一个陌生人说你家闹鬼,全是鬼,柜子里床底下米缸里天花板上飘着的全是鬼。谁会高兴?
最有可能的是一拳打过去说滚蛋吧?
李龟龟别的没学会,怎么应付这些花钱算命的顾客,可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才不会费心对三四年前
还不熟悉的祈行夜说这些呢。
听着祈行夜从电话另一边传来的惨叫声,李龟龟嘎嘎直乐,半躺在沙发上美滋滋翘起二郎腿,脚脚骄傲抖抖。
“哦对了,祈老板还不知道吧?你家楼下,有地脉。”
祈行夜的惨叫戛然而止,疑惑:“什么意思?”
李龟龟抬手枕在脑后,悠闲道:“意思是你家那个地方啊,风水绝佳,方圆二十里以内灵气汇聚之处。按照以前的说法,叫龙脉,本来是能出皇帝的。”
“但那个年代哪有皇帝了?就被建了宅子献给了进京的军阀,军阀用来养小老婆。后来势力一倒,军阀跑路,带不走的全烧了杀了,小老婆也死了。”
“小老婆的死,污染了龙脉,从灵脉,变成了死脉,从阳宅风水,变成了阴宅风水。”
李龟龟含了个葡萄在嘴巴里降温,含糊道:“你家那地方,现在简直就是鬼界的地铁线路换乘终点站,四通八达,沿着死脉哪哪都能去,只要是国内的鬼,都能顺着鬼界“地铁”线路跑到你家去。”
“要不然你家那房子,之前怎么总是死人呢。”
谁家好人不分白天黑夜的和鬼住在一起,还能不出事?
阳气早就被吸干了,不是身体衰弱死了,就是精神崩溃疯疯癫癫。
再说,按照风水堪舆的说法,那是龙脉的龙头所在之处,龙头凸起处,就是祈行夜院子里那颗柳树,下面埋着厉鬼尸骨。
凶上加凶,大凶无赦。
满打满算,李龟龟都不觉得有谁的命盘能硬到能压得住那房子,谁住谁必死。
也就一个祈行夜,竟然在那住了三年,还毫发无损。
也让李龟龟连连惊奇于祈行夜的命盘,还特意为此问了他师父。
当时,老道长拢着袖子,只耷拉着眉眼问了李龟龟一句让他听不懂的话——‘死人,哪有命盘?死到底了,还能怎么死?’
李龟龟觉得师父就是不想告诉他,所以才胡诌了一句。就像师父以前经常出山门,却不告诉他去做什么一样。
他没有在意。
但不耽误他拿这件事吓唬祈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