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学,国内最高学府。
很多毕业生以它为骄傲和通行证,但是祈行夜,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京城大学还没有正式开学,但学校里已经逐渐有了零星身影,可以看到早早回来做准备的老师们,两眼青黑走路虚浮的研究生们,还有可怜巴巴不得不提早赶回来考试的学生们。
虽早春尚寒,但人气也增加了些许暖意。
料峭寒风吹刮,大衣翻飞,祈行夜双手插兜,微微仰头看向碧蓝天空下高耸的碑石匾额。
他眯了眯眼眸,一时无言感慨。
看门大爷离老远就看到了祈行夜的身影,乐呵呵打招呼:“小祈啊,回来啦?”
祈行夜闻声看去,俊容重新挂上笑意:“大爷,几年不见,越发年轻了?今年有三十了没有?快和我也分享下你的保养秘籍。”
大爷哈哈大笑,连连拍着祈行夜的肩膀,向他竖起大拇指:“这几年不见,你还和以前一样嘴巴甜。我家那口子还总怪我整天念叨你,哟,她老太婆可不知道,你这嘴巴呀,谁听过都戒不掉。”
他上下看了祈行夜两眼,将他挺拔修长的身量和衣着打扮都看在眼里,一时神情欣慰:“你小子,混的不错啊,当老板了?”
祈行夜笑嘻嘻摆了摆手:“不值一提,光杆一个,老板是我打杂也是我。这不回来找伟伟救急了吗。”
“大爷,他来上班了吗?”
大爷点点头,从口袋里翻出通用门禁卡给他:“诺,没带卡吧?早就没那习惯了吧。拿着,出来再给我。”
祈行夜笑着道了声谢,也不客气,只说等办完事出来就请大爷去吃街角的卤煮。
“大爷你这几年口味没变吧?我记得你以前就爱这一口。再配个焦圈?”
大爷笑得见齿不见眼:“还一样!”
等祈行夜走的老远,看门大爷还背着手,站在门口眺望他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年轻的同事奇怪,大爷便笑眯眯说起了当年往事,仿佛说起这些学生们的风云纪事,他自己也感染了那份意气风发,年轻了几岁。
“这么些年,你说,哪有学生记得咱们一个看大门的,还知道你爱吃什么,爱喝什么。”
大爷感慨着轻轻摇头,指了指祈行夜离开的方向:“也就这一个小祈。他啊,只要见过你,别说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年龄几何,就连你的吃喝喜好都能摸得一清二楚。不止是我一个,他在京大那会的所有保安,他都认识。”
“以前我们就说,这小子怕不是特务出身吧,一个毛头小子,最应该眼睛在天上的年纪,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和那几十年经验的老侦探一样。”
大爷啧啧称奇:“你就是来晚了几年,没赶上他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可是京大风云人物。就算现在你去问问那几年的毕业生,有几个不知道祈行夜的大名的?”
振臂一呼,四方响应。
年轻一辈中,也只有一个祈行夜了。
当然——是要追随他,还是群情激愤撸袖子揍这个导致大家挂科的罪魁祸首,就说不好了。
年轻同事惊奇:“这么厉害?”
大爷也挺了挺胸膛,与荣有焉:“啊,那当然了。也就是这小子不愿意从政,不然你想想,就他这个眼力见儿的,从三岁到八十都被他哄得高高兴兴的,真要是进了那圈子,领导们还不得喜欢死他?榜下捉贵婿都不为过啊。”
年轻同事:“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
大爷毫不犹豫:“但我敢肯定,这小子现在做的,一定是他自己愿意做的。不管世界怎么运行,他都有自己dú • lì的小世界……”
“他的胸臆
间,有天地。”
大爷一时怔愣无言,神情感叹。
“真好啊……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和自信吧。”
不管别人怎么赞扬或非议,不在乎世俗的功名利禄,没有被京城大学的光环拖累,而是一直在走自己的路,做真正想做的事情。
许久,大爷才摸了摸脑袋,重新笑了起来:“老啦,要是我再年轻几十岁,也想学他。”
而被大爷感慨青春岁月的祈行夜,则在进了民俗系的大楼后,就悄咪咪贴墙走,一副做贼的模样。
当然他不是怕秦伟伟揍他,只是想给伟伟一个惊喜。
绝对不是怕秦伟伟揍他。首先可以肯定不是害怕秦伟伟,其次绝对不是怕被揍。
远远的,就看到走廊尽头一前一后走来两道身影。
秦伟伟在和另外一位教授认真交谈,说起今年春季的招生问题。
“这几年民俗学系的招生工作都做的不错,不像之前,差点因为连续几年学生数量不达标,被强制关停。”
教授摸着自己没剩几根头发的头顶,乐呵呵道:“秦主任居功甚伟啊,当然还要感谢你那个学生,祈行夜。这几年来给咱们学院捐钱捐项目搞合作的,可是越来越多了。都是你那个学生带来的。”
“人家来的时候就说,是祈老板介绍来的,要么就说是祈老板的朋友,直接给祈老板钱表示感谢他不收,就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回馈祈老板的母校院系。”
教授咋舌:“这么仔细一算,这个祈行夜,朋友很多啊。”
他认同的点点头:“秦主任,不愧是你的学生,颇有几分你当年的风采啊。”
一句话夸了两个人。
秦伟伟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但还是冷哼一声:“什么学生,是债主!有的学生是来报恩的,像他这种就是来报仇的!”
他撇了撇嘴角,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就他拉来那几个小项目,认识那几个朋友?对咱们院系也没多重要。倒是他,能气得我少活十年。”
“没听说吗,他现在又接了个大项目,和国家合作。”
秦伟伟抱怨:“啊呀你是不知道,可快要烦死我了,每天不是刚睡下就打电话,就是大早上打,天天老师老师喊个不停的到处搬救兵。这哪是学生,这是祖宗!”
教授但笑不语,装作看不出秦伟伟明着抱怨实为炫耀的行为,还紧跟着附和了几句,夸奖祈行夜年少有为,有他这个大师兄树立榜样,后面几年的招生都顺利了。
“还是秦主任有办法,当年那一百万的奖学金,没白给祈行夜。”
教授:“这是招了个人物啊。”
秦伟伟却怔愣在原地,他神情复杂,蠕动着嘴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罢休,又转而说起了今年招生的事。
没走两步,秦伟伟就觉眼前什么东西“嗖!”的闪了过去。
秦伟伟:“……?”
又“嗖!”的闪了回来。
还扑向他:“秦伟伟——!我来找你了……”
秦伟伟:“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他吓得一激动将手里的东西全都砸向那不明物体,哗啦啦纸张散落满天像纸钱纷飞。
秦伟伟被吓得惊叫到停不下来,一跃蹦到旁边教授身上像是被蟑螂惊吓到六神无主,抄起手边所有的东西砸过去试图击退敌人。
包括教授的假发。
教授:“啊啊啊……啊???”
被砸了个正着的祈行夜:“…………”
他拽下砸在脸上的纸片,无语看向秦伟伟:“伟伟你干嘛呢,见到我这么激动?”
秦伟伟:“啊啊啊啊鬼,鬼啊!你不要相信祈行夜那个牲口说的话,有怨有仇不要来
找我,去找祈行夜!都是他,他干的!”
祈行夜:“……?”
他沉默片刻,然后才忍无可忍:“秦伟伟!原来你竟然背着我甩锅给我!”
祈行夜控诉:“你还是老师的样子吗!”
秦伟伟则在被吓得六神无主嘴巴不受大脑控住说了好一通之后,才慢慢反应过来。
诶……?这个声音好像很熟悉,像是,祈行夜的声音?
他定了定神,这才慢慢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就是刚刚还被他挂在嘴边的祈行夜。
祈行夜委屈。
祈行夜从不受这委屈。
他决定哇哇大哭。
“伟伟啊!伟伟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对得起我吗?渣男,负心汉!”
祈行夜委屈又可怜的大哭声回荡在走廊上,很快传遍了整栋楼,不少沿路的实验室和办公室里,都有人好奇的探头出来,试图吃瓜。
各个实验室和项目小群里更是讨论得热火朝天。
校园论坛上也瞬间出现了“惊!渣男抛弃糟糠妻又被找上门,男人啊,你为什么如此绝情”,以及“爆火!京大第一渣男,你了解他盛世美颜的过去和风流倜傥的堕落吗?点我,带你走进民俗传奇之:伟伟秘事。”等热帖。
假期尚未彻底过去,趣事不多,吃瓜群众怎么能放弃天上掉下来的大瓜。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整个京大的活人都被秦伟伟渣男的重磅消息吸引过来,热烈讨论。
还有人不惜割肉喂鹰,亲赴第一线发回现场报道。
秦伟伟听着祈行夜滔滔不绝的控诉,就连自己多年前随手递给他的水太烫都能被当做变心的证据,还被虚构出了根本不存在的经历,什么京大湖边月下漫步,小树林里吟诗作对……
听得秦伟伟太阳穴直跳,忍无可忍:“那不是去抓鬼呢吗!什么小树林,那不是学校里刨土翻出来一块状元碑让我们去看看吗!你颠倒黑白,你,你血口喷人!”
刚刚指着亲学生说是鬼的愧疚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咆哮的愤怒。
愤怒的驱使下,秦伟伟化身电报机,哒哒哒疯狂扫射,和祈行夜对喷,大有要揭开他所有黑历史的架势。
最后他豁出去了,一撸袖子,转身对着旁边实验室里伸出来的头:“你知道当年你为什么挂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