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冬青中午回来吃饭,问道:“妈,爱立出门了吗?怎么不来吃饭?”
沈玉兰叹气道:“还睡着呢,小妹这一回可危险了,厂里有个女同事举报她反`动,还好有惊无险!”
杨冬青惊的筷子都掉了下来,“妈,这么大的事,你昨天怎么一句没提啊!”她就说,小姑子怎么好好地搬回家来,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
沈玉兰道:“说了还不是多你一个担心,你现在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受惊了怎么办?”
这么一说,杨冬青倒不好说什么,问道:“没有事吧?要不要跑一趟打听打听啊?”
沈玉兰摇头,“不用,小妹说了,什么也没查出来。”
杨冬青点头,“俊平还没摘帽子,家里不好再出事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顺利生下小宝宝,家里的事,还有我呢!”又问道:“给刘平的钱汇出去没有?他那边肯定正着急上火的,还是早点到,多少也安心一点。”
杨冬青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勉强笑道:“早上就去汇了,妈你放心!”
沈爱立一觉醒来,觉得头还沉的很,看窗外天色都像下午了,问妈妈几点了。
沈玉兰端了一杯水,摸着女儿乱糟糟的头发,心疼道:“都已经下午三点了,中午我见你睡得香,就没有喊你!你等着,我给你做个蛋炒饭!”小妹这回肯定被吓坏了!
很快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就盛到了沈爱立跟前,米饭裹着金色的鸡蛋,粒粒饱满,看起来就好吃,蛋炒饭费油,现在就是沈家,都很少吃。
沈玉兰一边道:“我上午去友好商场买了一点东西,你明天带到申城去,还给你买了两件换洗的小衣,到了申城,要是遇到什么事,就去找你小姨和姨夫,他们肯定会帮忙!要是有拿不定注意的事,也可以去找你小姨,让他们给你想想法子!”
沈爱立一边听着,饭吃着吃着,就觉得喉咙有点哽咽,这一关她是闯过来了,而真正的沈爱立并没有。
沈爱立放下碗筷,对沈玉兰道:“妈妈,如果女儿这次没有闯过去,出了什么事,你也要知道,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人的事,你永远用不着为女儿的事而感到羞愧。”这是原书里,沈爱立留给妈妈的遗言。
还有一句:“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沈玉兰眼泪忽然就下来,猛地拍了一下女儿的胳膊,哭到:“小妹,你瞎说什么呢!你吓到妈妈了!”刚才刹那间,沈玉兰的胸口忽然一阵钝刀子割的疼!
沈爱立抱着妈妈,她难以想象,当妈妈知道女儿跳楼的消息时,是多么的无助和痛心,还好,这一个时空里,她和原主都进入了不同的轨道。
李婶子带着小安安来串门的时候,就见到母女俩抱着哭,一时嗫嚅道:“玉兰,这是怎么了?”
沈玉兰见有人来,擦了擦眼睛,叹道:“这孩子,昨儿个被吓到了,今天净说瞎话!”
昨天李婶子见爱立搬了很多行李回来,就猜到可能有什么事,安慰道:“小孩子还没经过事,胆子放大点,不管多大的事,都要向前看,你看你妈妈,还有我们院子里多少叔叔阿姨,都是从战场上过来的!谁能想到还能过如今这样太`平的日子呢?”
沈爱立也擦了眼睛,笑道:“我就是怕我出了事,我妈妈担心!”这话听着可不怎么吉利。
李婶子和沈玉兰对视了一眼,忙道:“只要你坚持的住,你妈妈就坚持的住,你要是放弃了,你妈妈怎么办呢?对不对?”
这几年,巷子里出事的孩子也有两三个,沈爱立以为自己这话说的很轻,在父母辈眼里,早已警惕到后面隐含的最坏结果。
李婶子和沈玉兰轮番和爱立说了很多她们年轻时候经过的磨难,沈爱立饶是后知后觉,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但是这时候为了安她们的心,也只能听她们说下去!
倒是听了很多好玩又惊险的故事,沈爱立记得原书里说,妈妈早年为了逃避家里的亲事而离家出走,遭遇了两段感情,都无疾而终,她心里有些好奇她爸爸是谁,现在还在不在国内?
但是这个问题,对妈妈来说,显然是一段创伤。
等到了申城,她可以去问小姨!
到了周一,沈爱立一早就到厂里财务科领了三十块钱的差旅费,然后乘公交车到了火车站,票已经提前由厂里买好了,她倒不用去排队,找到候车间去坐下,工艺科的余钟琪和田力已经在了,看到沈爱立招手道:“沈爱立,这里,这里!”
等沈爱立走过去,也看到了坐在对面的王元莉,眼底下一片青黑,一个人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听到沈爱立的名字,也没有抬头看一眼,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并不意外,在这里看到王元莉,这次出差的事是一早就定好的,只要没有查出实际性的问题,厂里不会剥夺她这次的机会,也不会剥夺她反举报的王元莉的!
中午十一点,去申城的火车缓缓启动,她和余钟琪的座位在一块,田力和王元莉在另一个车厢。
沈爱立略微松了一口气,不然和一个相看两厌的人,对面坐着将近一十个小时,可不会是什么愉快的旅程体验。
她非常期待与纺织研究院牵头的梳棉机研制团队的碰面,最近的不愉快,似乎都在随着火车的启动,而被丢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樊铎匀已经转海轮由海南到了羊城,正在候车室里等着去往申城的火车。
他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不由又将两天前收到的那封信拿出来看了一遍。
“小樊同志,你好!已经收到你寄来的副食品,非常感谢你的厚意!目前我的浮肿病已经在好转,相信不久即能痊愈!我看到你的收信地址是工业局,不知道你大学毕业后,从事什么工作,一切是否顺利?我即将前往申城参加纺织工业技术交流大会,预备在那边淘换一点副食品,等回了汉城,就给你寄过去!现在国家正在发展中,物资十分紧缺,你攒这么多副食品,肯定非常不容易,再次感谢你的厚意!期待回信!祝好!”
最下面的落款是“小沈同志”!
正是这封,沈爱立自以为“周全得体”的信件,让樊铎匀打开的第一眼,就惊得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看了一下午,当天就申请前往申城参加技术交流大会,督促着局里想法子临时买了一张前往羊城的船票!
坐在海船上的两个小时,他都无法按捺住心情,他等了快十年,以为当年只是父母逝世以后,他心理上出现了问题,产生的错觉,认识了一个叫“沈爱立”,又和他的同桌沈爱立完全不是一个人的姑娘,没想到原来不是他的错觉,真的有一个喊她“小樊”的小姑娘。
他第一次无比感谢姐姐的好意!无比庆幸自己当天没有错漏掉这一通电话!也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放弃,而是再去了一封信!
此时樊铎匀的手忍不住又轻轻摩挲了下纸面上的“小沈同志”四个字,他在大学期间,曾给沈爱立寄了两次信,落款都是“小樊同志”,但是沈爱立的回信,仍旧称呼他为“樊铎匀”,落款也是“沈爱立”。
樊铎匀望着“小沈同志”四个字,他知道,是她回来了!
那个在巷子里,勇敢地挡在他面前的姑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