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姐弟俩是对面一对宋人夫妻的孩子,如今夫妻两个皆在别处做活,差事完了才能回家,便交待一双儿女在家里搓麻绳。
两个孩子很是听话,爹娘让他们做事,他们便不吵不闹乖乖搓绳。爹娘说了,待麻绳搓得足够长了,便能拿去换些钱物,若还有余,便会给他们买奶窝窝吃。
两个孩子惦记着奶窝窝,搓绳搓得格外起劲,小手都红了却犹自张着嘴笑,仿佛那香甜的奶窝窝已经吃进了口中。
卫姝在窗户眼里看得几乎入神。
她还从未见人搓过麻绳。自然,她也从不曾住过这样窄小的屋子。
这院子实则并不算小,格局亦规整,正房三明两暗坐北朝南,东、西两厢各有三间屋子,正房后头还有几间后罩房,当中的院子约有三十余步,院角还植着一株芭蕉,蕉下尚有半截石凳子留存。
多年前,这里想必也是哪个小康之家的住处,如今却是挤进了近十户人家,拢共加起来得有五六十口人,院子里搭着窝篷,又有破水缸、烂箕帚、歪倒的灶台等,挤得满满当当地,简直没个下脚处。
卫姝的屋子位于正房的最西首,乃是西梢间,因房间地步尚可,便在当中以木板分隔成了两间。
那屋顶原先也是高的,只是房东不舍得那点儿地方,便在中空搭梁架顶,将上半截作了阁楼子,放了好些自家的杂物,而卫姝的屋子便也平白低矮下去一大块。
昨日下晌时分,卫姝曾醒过来一回,迷糊间觉着屋中有股子怪味,方才起榻后找了找,发现那味道是从砖头缝里渗出来的。
二十年的光阴,黯淡了浸透砖缝的血色,只留下了铁锈般的腥气,挥之不去。
卫姝想,这城里多半的住处,约莫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