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夸它两句,嘟嘟欢快地消失。卫长君见状颇为好笑。到屋里打开盒子,他笑不出来了。他前世也给孩子买过银饰,且不止一次。毕竟他还有外甥外甥女侄女侄子。打眼一瞧,卫长君便看出那两对银手镯和脚镯是金银玉器店中最贵的款。
银子便宜,其实也没多少钱。令卫长君无语的是给卫青未婚妻准备的银饰,镯子成双也就罢了,好几样一模一样的簪子它也买两个。难不成因为好事成双,两个寓意好不成。
考虑到买了不能退,数落嘟嘟也晚了,卫长君把一模一样的簪子和其他饰品收起来一个。反正他还有两个弟弟,给他们妻子。日后三个弟妹戴撞了,也会认为他这个长兄不偏不倚,三份一样。
想到这,卫长君又叫嘟嘟出来,把卫步和卫广以后要用的银饰比照卫青这份补全。
[到时候该氧化了吧?]
卫长君摇头,[收好能放好几年。对了,有钱吗?]
嘟嘟小手一挥,[有!]
卫长君懂它怎么那么舍得了。
[你什么时候回城?刘彻个不靠谱的用平阳侯当借口很容易穿帮。宜早不宜迟。]
明日是休沐日,天气极好,弟弟们都会回来。卫长君决定先把此事告诉卫青,他后天进城。
嘟嘟提醒他,[霍去病和阿奴肯定高兴,你不在家他们敢从这儿跑去秦岭,吃个午饭再回来。公孙敬声一天不见你就得哭。]
卫长君没想过不带小外甥。到城里就叫女奴去找卫少儿,叫卫少儿去公孙家玩,顺便向公孙家透露,敬声得在城里待七八天。
卫长君这么做不是因为他妹卫孺,而是不想公孙敬声长到十几岁,可以独自一人进城,有人在他面前说三道四,比如他跟公孙家抢敬声,害得敬声远离父母亲人等等。那时敬声心智还不坚定,很容易因此恨他和卫家。
进城不用被整天盯着学文识字习武,大舅还不带表兄和阿奴,公孙敬声别提多高兴。坐在车上,得意洋洋地看着表兄和阿奴,“我和大舅玩儿去了。”
霍去病:“你一走我们就去秦岭打猎。”
七岁的公孙敬声可不好骗,“大舅说春天不打猎。”
霍去病惊讶地失态。
公孙敬声越发得意了,“还想骗我?”冲他皱了皱鼻子哼一声。
霍去病伸手要给他一下,小孩吓得躲到车里。霍去病大笑:“出来啊。”
“就不,就不!”小孩缩在里头,连车帘都不敢掀。
卫长君拿着行李过来,对韩嫣道:“他俩就交给你了。”
韩嫣点头,“你是不是叫仲卿见见人?”
卫长君:“我跟他说过,可以跟张汤商议一下,叫他夫人带侄女出来买东西,然后在食肆或某个地方见上一面。仲卿心里没有儿女情长,他说我做主就行了。”
韩嫣脸色一言难尽,“……你娶还是他娶?”
“张汤侄女真如陛下查到的一样,就是婚前没感情,婚后也能相敬如宾。”
韩嫣朝西边看一下,“那个琴瑟和鸣的都离了。”
卫长君瞪他,“能盼我弟点好吗?”
“我实话实说。”
卫长君有一事好奇。去年窦婴夫人说的时候,他还想问问东方朔。结果东方朔一直没影,他就把这事忘了。前些日子东方朔过来,全家只顾高兴,他也没想起来。
恰好此时窦婴夫人也在,“夫人之前说司马相如得了一笔钱,卓文君给他的?”
窦婴夫人脱口道:“怎么可能?卓文君自打那次回了蜀郡就没回来。和离书还是司马相如办好差人送给她的。那个钱,前些日子我们回去过除夕听人说了。窦太主请他写什么东西,给的定金。听人说窦太主许诺千金,也不知道写好了没有。”
卫长君总觉着这事像是在哪儿听说过,“窦太主的性子,写好了城中百姓不可能不知道。明日我要是没忘就顺便问问。”顿了顿,“既然不是找卓文君要的,管他呢。来路不正自有廷尉治他。”
窦婴催他:“别说了,快去吧。”
卫长君带走霍去病的两个伙伴,回头带他们置办聘礼,叫他们长长见识见见人,顺便学些人情来往的规矩。
车上有个小孩,卫长君不好走太快,等到城里快午时了。卫长君叫女奴去找卫少儿,顺便买几斤羊肉。
不年不节,卫长君突然回城,卫少儿直觉有大事,也没梳妆打扮,同家中女奴交代一句就往母家跑。
卫长君令他带来的两个小子领公孙敬声玩儿去。
卫少儿也不傻,一看他支开外甥,“跟公孙家有关?”
“下午去公孙家坐坐。告诉她我这几日很忙,午时前回不来。她若想敬声,明日和后天上午都可以过来。省得她看见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卫少儿:“何事?”
卫媼告诉她卫青的婚事定了张汤侄女。卫少儿成天在城里转悠,哪家的事她不知道啊。不待卫媼说完她就大声说:“不行!”
卫长君吓了一跳:“怎么了?”
“那姑娘无父无母命硬的很!”卫少儿说出来满脸嫌弃。
卫长君还以为姑娘太丑或行为不检点,“我们命不硬?再说了,仲卿上次出征宝剑没见血,不等于以后也能兵不血刃。他身上杀气重,找个父母双全娇宠长大的,指不定得把人吓成什么样。
“虽然张汤夫人待侄女如亲生女儿,可她跟张家始终隔一层。他日张家和仲卿如同水火,也不必担心她为了张家害仲卿。她幼时坎坷才会珍惜以后的生活。她无父无母就不会因为惦记父母而无视阿母。她可以孝顺张汤和张夫人,可人家有子有女,何须她榻前伺候。”
卫媼点头:“孤女无依,只能把仲卿那儿当自己家。以后有了孩子,心也都在这边。好比敬声他母亲。”
卫少儿忍不住反驳:“她跟大姊不一样。”
卫长君笑着问:“是不是比她好多了?”
卫少儿脸上嫌弃变成厌恶:“是个人都比她有良心。”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卫长君问。
卫少儿还是不甚满意:“我弟二十二岁就有了自己的侯府,前朝和本朝也是独一份啊。娶个孤女,我我——”
卫媼打断:“你行了!十全十美的也有,我们家娶得起养得起吗?”
养怎么养不起,卫青家有千金,还是个千户侯。只是那样的女子看不上卫媼这样的婆母,面对卫子夫,她也很难做到打心里恭敬。
在同卫青独处时,恐怕也会对他诸多嫌弃。卫长君不要出身高贵的便是考虑到这点。否则他不必劳烦刘彻,窦家旁支就有个合适的姑娘。
以前窦婴长子“关心”过卫青。卫长君令孟粮进城买东西的时候打听了一下,那姑娘在城中名声也极好。
卫少儿还没去过卫青侯府,还不清楚如今的卫家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卫家,“养不起。”说完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大舅!”
公孙敬声跑进来。
卫长君见他满头大汗,叫卫少儿给他拿块布擦擦。卫少儿找到擦脸布,一把拉过外甥,“想不想你阿母?”
“你想干什么?”公孙敬声一脸警惕。
卫少儿笑了:“你大舅在这儿,你不想我还敢把你绑了送去公孙家?小崽子,人不大心眼不少。”
公孙敬声满意地哼一声,“我不想!他们就会吼我。”想起什么,很是嫌弃,“还没你好。”
“谢谢你啊。”卫少儿给他擦干净,“明日你大舅有事,不许闹。”
来的路上卫长君同外甥说了,他得给卫青准备聘礼。小崽子不懂娶嫁,但直觉告诉他这事很要紧。坏了二舅的事他就完了。
翌日卫长君带两个小子去东市,小公孙敬声心痒痒也没敢闹。家中有笔墨纸砚,卫媼问他要不要写字,小不点装作听不见,找到阿奴留在这儿的玩具在院里玩儿。
半个时辰左右,卫孺和卫少儿一块过来,小公孙敬声蹴鞠一扔,往屋里跑,“外祖母,我该写字了。”
卫孺惊讶儿子竟然自己知道写字。卫媼无奈地想笑:“好,我给你拿纸和笔。知道写什么吗?”
卫少儿拉着卫孺进来,听到外甥用显摆的语气说:“我五岁就知道了。”
卫孺像不认识她儿子一样,“我怎么不知道。”
公孙敬声快速瞥她一眼,仿佛说,你知道个什么。
卫孺脸上挂不住想说什么,卫少儿扯她一下,小声说:“再过半个时辰大兄就该回来了。把他惹哭了,大兄又得骂你。”轻声软语地问,“敬声,以前姨母家没钱买纸笔,没学过写字,如今对写字特好奇,可以叫姨母在这儿看看吗?”
公孙敬声想问,你要学吗?我可以教你。抬眼看到他母亲,索性只点点头,“想看就看,不用问我。”
卫少儿拉着卫孺坐下。
卫长君被“金阁”的伙计请进雅间坐下。
东市有很多金银玉器店,卫长君几乎都光顾过,给弟弟外甥置办衣物上的饰品,给母亲准备过年礼物。唯独不知道东市还有一家“金阁”。卫长君怀疑去年才开的。他要没记错,如今这个二层小楼以前是酒肆。
起初卫长君只想看一眼就到别的店看看,货比三家不吃亏啊。
他带来的小子很是恭敬地喊“郎君”。管事的好奇地问他是哪家公子。卫长君打算胡乱应付过去。小子天天听韩嫣调侃他乃长安第一公子,就觉着人家该认识他,反问,“你不认识我们家公子?”
这话叫管事的心梗,心想你家公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再看一下卫长君仪态不凡,衣服很寻常,头上冠配不上他那张脸。这么违和的穿着打扮,迎来送往眼珠子活泛的管事瞬间想到一个人,“原来是卫大公子?失敬!失敬!”
卫长君惊讶:“我们见过?”
“您里边请。”管事一边吩咐伙计备茶一边解释,“长听主家提起。”说到此又叫备茶的伙计请主家。
这个金铺前店后家。卫长君估计主家在后面歇息。他想说声不必了,听到脚步声,紧接着听到女子带着笑意的话:“方才听到声音就觉着耳熟。原来真是大公子。大公子需要什么差人说一声,我叫人送去便是。何苦你亲自过来。”
卫长君心想,倒是个热情的店主人。他循着声音看清穿金戴玉的中年女子,惊得霍然起身:“司马夫——错了,卓——先生,你不是在蜀郡?”
来人正是卓文君。
闻言卓文君笑出声:“当不起大公子一声先生。来长安半年了。大公子以后还是叫我夫人吧。”
卫长君奇怪:“你和司马先生没离?”
“离了。”卓文君笑着解释,“独身女子是非多。”
卫长君:“别人若问起来,夫人怎么解释?”
“新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