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日本东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寒风在山涧呼啸而过,凌冽的仿佛夹了层刀子一样,刮得人脸颊生疼。
距离那场变故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一切如同翻涌的湖面很快又恢复到平静,终于,总监部迎来了它新的主人,出身某二流世家,实力还算拿得出手。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那不过是高层为了平息流言而扶持上位的傀儡罢了。
“嘶~”
再听一帮老家伙叽叽歪歪耳朵都要起茧子,五条悟单手夹着个迷你花盆,满脸不爽地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日常挂在鼻梁上的墨镜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洁白的绷带,也许是发型变了的原因,也或者那双总是情绪外露的眼睛被掩盖住,总而言之,他身上的稚气少了很多,似乎一夕之间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真是的,不知道你怎么能忍受这么多年的。”
似是而非的抱怨,可惜该听的人却已经听不见了。
五条悟现在在高层基本横着走,经历过那场彻头彻尾失败的刺杀行动后,他们都知道彼此间的芥蒂有多深,无非还维持着面不和心也不和的同事关系罢了。
四个月前,夏油杰在总监部大开杀戒,最后又全身而退,特级术师的恐怖不用多提,如果不是五条悟及时出手阻拦,高层也许彻底覆灭在那天也说不定。
当然,其实差不了多少了。
毕竟世家元气大伤,政府那边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底子又给败了个干净。
这种情况下面对五条悟的回归,高层纵使心惊胆战面上也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期望对方是真的心大到不在意。
毫无疑问,领悟了反转术式后,五条悟就是当之无愧的最强。
而高层当时就迫切需要这种力量来震慑周围心怀不轨的人,以此稳定即将崩盘的局面。
“最强吗?”
伸出手,任由雪花飘落在掌心。
突然嘲讽地勾起唇角,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烂橘子的了解远没有那个人深。
就比如,让五条家全身而退。
要知道世家虽然排外、蔑视底层、自诩高高在上,可之所以能在历史的洪流中屹立千年不倒,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遇到危险时,他们会自觉拧成一股麻绳。
结果只是五条家在变故中安然无恙,这样的默契就马上被打破了。
那边外患刚压下去,这边内部就又掐了起来,其他高层心照不宣地联手,似乎打定主意要把逐渐独大起来的五条家给拉下去。
五条悟乐得看好戏。
那个人真的做到了承诺的,彻底把谭水搅浑,以此为五条悟争取到他目前唯一缺少的东西——时间。
很多很多的时间!
胸口突然发闷,钝钝的,连带着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起来。
嘶,好难过……
“阁下,请您等一等,拜托了。”
沙哑的声音仿佛十几天没喝过水似的,听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五条悟手回收,闻言懒洋洋歪过脑袋,看了眼自长廊尽头狂奔而来的一对中年夫妻。
青天目家这段时间很惨,五条悟知道,虽说在查清他们和那件事确实没关系后就被放了出来,可无论最大靠山的倒台还是高层的厌弃,对于行事日渐张狂的青天目家来说都称得上毁灭性的打击。
一开始只是原本和和气气的生意伙伴突然翻脸,然后叔伯兄弟们避而远之,这样的情况在家主青天目苍尺没有理由地暴毙后,更是急转直下变成了肆无忌惮的打压。
谁也不是傻子,树倒猢狲散,在这艘本就算不上坚实的巨轮沉没之前,大家纷纷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法,卷铺盖跑路。
可叹偌大一个世家,仅仅几个月不到就已经气数将尽的样子了。
“五条少爷,那个逆子的所作所为我们完全不知情啊,求您一定要帮帮我们!”
青天目苍介浑浊的眼珠里面遍布血丝,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了。
几十年优渥的生活在他身上养出的雍容气质荡然无存,如今瘦弱虚脱的模样和那种输光了全部财产后被从赌场里丢出来的亡命之徒也没有任何差别。
其实最开始,他并没有把青天目溪源的死当一回事。
他甚至是得意的,觉得那个小畜生终于死了,正好腾位置,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他从没怀疑过家族可以再培养出一个更好更听话的代言人。
直到兄长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直到往日围在身边奉承的人彻底没了影。
然后,顶梁柱的兄长就死了。
一切来的如此猝不及防,青天目苍介当了半辈子二世祖,却要在人过中年的时候学习怎么管理家族。
其实也没什么好学的,因为青天目家早就被一群饿狼顶上,三下五除二给瓜分了个干净。
他不明白啊,为什么小畜生的倒台能牵扯出这么严重的后果,还有那个贱人,竟然连儿子孙子都不管直接回了娘家。
等着吧,等他熬过这一劫,一定要那些滚蛋跪在地上哀求自己放过!
“跟我过来吧。”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表情又恢复到平时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状态。
只是还没等中年人露出惊喜的神情,他又立马回头,鼓着腮帮子很不痛快。
“没有在叫你!”
青天目苍介愣了愣,又反应极快地瞪了眼女人,动作粗鲁地把她往前推。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
青天目有希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
将花盆放在长长的会议桌上,五条悟随手打开抽屉,探着脖子往里面摸索了一阵。
“北海道银行,密码在上面。”
小巧精致的钥匙顺着桌面一路划至眼前,青天目有希子伸手捡起来,表情有些疑惑。
虽然刻意收拾过,但比起以往的珠光宝气,她现在明显朴素了很多,面容憔悴,身形瘦弱,眼神也变得呆滞了,给人感觉就仿佛刚刚大病初愈一样。
五条悟曲起腿将脚搭在桌面上,脑袋后仰枕着手臂,姿势放松,就像一只在阳光下伸着懒腰的猫咪,虽然此时窗外只有漫天的大雪。
啊,说起来真是无情,什么都没留下,钥匙也只随便往办公室里一丢,留了句“如果可以把它交给青天目夫人吧,我走了”,就真的彻底不管了。
那里面其实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一张卡,固定有人每个月往里面打十万日元。
五条悟当时想,看在你从没有求过我的份上,如果那个人主动询问,我就把东西给她。
结果等了整整四个月,直到他都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你真的喜欢我儿子吗?”
青天目有希子动作有些僵硬,好半天才木木地开口。
五条悟闻言捏着下巴歪了歪脑袋,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动作幅度略大地点头。
“我为什么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