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珠有件事没测出——他不是人。
要不然,他不想shā • rén也得杀了。
因为师尊说过:不可滥杀无辜,但若有人对你动手,无论是谁,都可反击,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说着,师尊又沉默了很久,轻叹道:其他的,死了就死了吧,你没事就好。
那时候,秋茗没看懂师尊的眼,只觉得那双漂亮的眼底,流露出浓重的哀伤。
如今的世界侵染在祟气中。
比起人类,其他物种更容易受影响,一旦生出灵神,有了意识,就更容易被感染魔化。
遇上这样的,哪怕是刚化形,还未造就杀戮的稚子,人类也不会留情。
因为人类认为,非人的活物没有抵抗祟气的意志和坚韧的精神力。
妖魔窟的那些半人半兽的妖魔就是如此,它们起初只是灵神初开的兽类,刚化妖形就被祟气感染,与祟气共生,为了不被仙门追杀,努力学习做人,无论是用餐仪态,还是行为习惯,都在往人的方向靠,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吞噬人肉,生吃魂灵,这样才能越来越像人,从而改变自己非人的模样。
说到底,伪装成人,是为了躲避追杀。
一旦被感染,人类对于自己的同胞,都能说杀就杀。
更何况是非其族类?
秋茗不是人,却能伪装成人混入其中,只这一点,恐怕就足以成原罪,都到不了谈论是否感染那一步。
老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孩子,你从哪儿来?家住何处?今年多大?可有修习过仙术?你可愿拜在我天玄宗门下?”
秋茗眉头微微蹙起。
老头见势不妙,急道:“孩子,不要急着拒绝,你可能还不了解天玄宗,在这世上,以上仙门为尊,而上仙门又以天玄宗为尊。你若愿加入我宗门,天材灵宝,任尔取用,假以时日,若是学有所成,就像你沈霁师兄一样,得到所有人的敬重。”
什么敬重?
抱着剑站在众人面前,审判他人?
秋茗觉得不好,每天要见那么多人,真的很恐怖!
老头说了那么多,秋茗就记着身边这个冰块叫沈霁。
秋茗其实不怎么记人名字,名字说到底只是一个区别于他人的符号。
除了名单上的人,他只记得一个周芃,因为他不是很排斥周芃的靠近。
现在加上一个沈霁。
因为这人捏他手腕很疼,他记仇。
见他走神,老头也不生气,反而又凑近些:“孩子,考虑地怎么样?”
秋茗有点不耐烦地往后退了两步。
但面上看起来,像是胆怯慌张。
秋茗恐人恐到脚趾抓地,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有师尊了。”
“哦?”老头一怔,差点惊呼出声,见秋茗肩膀一颤,看起来更可怜弱小了,他放低声音,慈祥笑道:“尊师是哪位高人?”
竟捡了这么个好苗子,真是羡煞旁人!
但估计那位做师父的也没什么能耐,自己说不定就是个半吊子,要不然,天赋如此绝佳的少年,竟荒废成普通人,可叹啊可叹!
他确实看不出秋茗的能耐。
秋茗修炼方式有别于常人。
凡人体内经脉千万,血流奔涌其中,维系人之生气,而修仙者除了这些,还有一套dú • lì其中的灵脉。
踏上修仙之途,需打通体内灵脉,灵息游走其中,转化为气,方能施展。
秋茗不一样,他不是人,他壳子里的灵脉空空荡荡,所有灵息都凝聚于核,藏在心脏中,不易被窥见。
若放在妖身上,这灵核就该叫妖丹。
见秋茗不语,老头耐心极好地又问了一遍。
秋茗却摇了摇头,声音弱弱的:“师尊就是师尊。”
“……”这给老头整懵了:“你不知你师尊名讳吗?”
“不知。”
秋茗没说谎,他真不知道。
但他和他师尊都不在意,反正整个砀山只有他们二人,又不用将名讳说与他人听。
他只要知道师尊是师尊,是他一个人的师尊,就行了。
倒是他师尊蔫坏,总给他起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名字。
一般的时候叫他小秋茗。
生气的时候,叫他小崽子。
小时候摔进泥潭,弄地浑身脏兮兮,师尊就坏笑着喊他泥娃娃。
还有什么:我家茶茶。
当时秋茗问师尊为什么这么叫他,师尊笑而不语,只望着漫山遍野的欣荣草木,笑得温柔和煦。
反正没正经叫过他名字。
秋茗一想起来,表情就忽然丰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勾唇笑笑,一会儿又尴尬地脚趾抠地。
老头看得有点懵,眼神询问沈霁: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吧?
傻不傻沈霁不知道,沈霁只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有古怪。
若以天水珠测出来的天赋,这少年哪怕不修行,灵脉也会自动吸纳灵气,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空空荡荡。
除非,他生活的地方没有一丁点儿灵气,而这种地方,沈霁只在九溟见过,那地方妖邪肆虐,铺天盖地都是浓黑的祟气,毗邻幽冥地狱。
秋茗若是生活在那,必定已被祟气感染,沈霁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直接杀了他。
但偏偏天水珠没测出异样。
沈霁对那白须老头说:“此事不急,天快黑了,先将皓清说的那山海烙印一事处理了再说吧。”
老头眉头一紧:“山海烙印?”
他瞄了一眼秋茗,便见秋茗耳根下也有一枚银色烙印,当即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