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沈霁说:“你也跟着他们进去一趟吧,把这孩子带出来,要是折在里面就可惜了。”
沈霁点头道:“师祖近日闭关,这一趟他去不了,我正要替师祖走一趟。”
秋茗一愣,那个泛去不了?
也就是说,他折腾这么一大圈,又白折腾了?
沈霁带着秋茗原路返回,走到门口后,对秋茗说:“进去。”
他话很少,也不解释,转头就往另一座大殿走去。
大约是要与同进幻境的弟子汇合,再来此处和他们一同入境。
秋茗站在门口,手抬起又落下,又抬起,又落下,怎么也没勇气推门而入。
干脆放弃,蹲在门口等着。
但转念一想,既然那个泛去不了,他还待这儿干嘛?
他也不是为了解除幻境烙印而来,他耳根后的烙印又不是真的,只是逼真而已,万一到时候,大家都被拉入幻境中,只有他一人还在原地,不就露馅了?
而且,趁着进入天玄宗的机会,他应该去找他的名单才对。
秋茗避开日常巡查的弟子,一路摸索。
他觉得一个宗门这么多人,至少是有名谱的,只要他找到名谱,很快就能确认目标。
而这种书籍相关的东西,一般都在藏书阁之类的地方保存吧?
而藏书阁一般都有些秘法和典籍,像什么兰花宝典,降妖十八掌之类人人艳羡的秘籍,为了防止被偷盗,一定会安排很多人看守。
思路越飘越远,秋茗觉得自己猜的很合理。
他照着看守最严格的一处走去。
那是一座倚着山体而建的仙府,一半恢弘气派,瓦墙高耸,另一半藏在山体之后,神秘扑朔。
秋茗心想:不愧是藏书阁,果然很藏!
秋茗身型轻巧,速度又快,那些仙门弟子没看见他身影,也没听见他动静,他像一只灵巧的猫儿,瞬间跃上屋檐,轻手轻脚地掀开琉璃瓦片,纵身跃入。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完全不同于外间的寒气,朝他吹来。
里面许是有个冰窖,八成是用来藏东西的!
秋茗兴奋地想:师尊也曾挖了个冰窖,给他放点反季的酸果和吃食,说是这样可以放很久,不易腐坏,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想来,藏书也一样,容易虫蛀腐坏,因而要藏在冰窖中保鲜。
他沿着寒风吹来的方向,往半截山体内走,冰洞上有光闪烁,像是活过来,隐隐有一道视线打量秋茗,又在见到他之后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闭上,光点消失。
越往里,甬道的石壁越是霜厚,到后来,直接有粗壮的冰溜,挂在洞口。
他踏出冰洞时,愣了一下。
唇角一点点弯了下去。
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细雪漫天,无数根冰棱拔地而起,粗壮宏伟。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别说藏书,就连个书架都没有,一眼能望穿。
秋茗失落至极。
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眼眶红红的,心底很难过,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弄错,第三次落空了。
他正要原路返回。
耳边忽然传来阵阵哐当声,清脆地像奏乐,又拖拖拉拉地逶迤一地,那声音很奇妙,很像……
很像什么来着?
对!很像师尊手腕上,那个黑色镯子发出的声音!
他又惊喜又后怕地回眸看去,就被一阵光刺激到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苍茫的雪原中,忽然长出一道道黑色锁链,破冰而出,漫舞在空中,扭曲地像挣扎的蛇,纠缠地像活了的藤蔓。
而那些锁链中间,晃出一道虚影,虚影如烟雾汇聚,凝成一副画。
画上是个女子。
一袭白衣,飘然若仙,泼墨长发直垂而下,缠绕脚踝,她面容恬静却冷锐,唇角挂着几分温柔,眉梢又带上些许清冷的距离感。
完全相左的两种极端情绪,同时出现在这女子的脸上却半分不违和。
秋茗觉得她很眼熟,但他确定自己没见过。
从记事起,他就和师尊住在砀山上,从未涉足红尘,这次下山,他就见过一位女子——巽柔,虽然巽柔戴着面纱,但只看眉眼就知,画上的女子和巽柔没有半分关系。
但毕竟这事和他师尊没关系,和名单也没关系,他懒得去管。
正要转身离开,却见那画变了。
一滴血珠从画中女子的心口上晕开,如墨入水,越晕越散,不一会儿就将一袭白衣染成血红。
而她柔和恬静的面容,也渐渐狰狞起来,不是那种凶悍可怖,而是悲怆隐忍。
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痛苦。
连带着周遭漂浮缠绕的锁链都扭曲起来,疯狂碰撞,发出巨大的震颤声。
就像是……
那女子被锁在其中,她很痛苦,她很绝望,她在流血,她在挣扎。
秋茗在那幅画的空白处,看到一方红底白字的章印,以隶书阴刻两个字——凉婉。
凉婉?是谁?这人的名字吗?
秋茗愣了一下,便见那画上的章印脱画而出,朝他袭来,秋茗没躲,他直觉一直很准,他知它没有恶意,甚至觉得……这幅画在这里等他很久了。
但下一瞬,秋茗就后悔了。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迷之自信从哪儿来的,真的准过哪怕一次吗?
带着“凉婉”二字的章印,没入他耳根下,与那银色的假印重叠,烙下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痛感。
假山海烙印,彻底活了过来!
秋茗眼前一阵眩晕,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被意外拽进幻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