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菀想想也有理,嘴角微微扬起,温和的笑意如沐春风:“嗯,厉衡。”
司厉衡目光深深:“你都叫我厉衡了,我再喊你大小姐也不合适,别人会以为我故意生分你,不如我喊你菀儿?”
湖面的波光粼粼闪烁在眼前这个意气风发少年郎的脸上,他眼底的希冀比那波光还要耀眼。
温菀心里一触,脸上又觉得有点热了,她定了定心神:“人前还是该避嫌的。”
失望浮上司厉衡的眼底,但好事哪有一蹴而成的,他不该操之过急,何况现在她的境况,是该避嫌些,才能避免她的麻烦。
司厉衡脑子转得飞快,郑重点头:“都听你的。”
温菀又是一阵恍惚,总觉得他这句话也十分不妥,但又不能揪着指正,她一时有些无措。
温菀选择了沉默,司厉衡也不在意,像这样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被风吹拂的青丝,有那么一刻欢愉。
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他们的沉默,尖叫声开始此起彼伏,从戏楼那传出来,司厉衡拧眉将温菀护在身后。
那尖叫声让温菀心惊胆战,她立刻想到了妙妙,一下揪住了司厉衡的衣袖:“妙妙!妙妙还在戏楼!”
目前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司厉衡只能扶着温菀往戏楼那走,还没走出一段却见那些贤淑端庄的小姐夫人花容失色四处逃窜,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而造成她们这样失态的,竟是刚刚还在台上表演的几十只猴子,上蹿下跳地追在她们身后,都是弱不经风的闺阁小姐,哪里经受得住猴子的肆意,只见一只顽猴跳上了柴季颖的肩膀,狠狠扯住了她的耳朵,柴季颖吓得两眼一白,昏厥了过去,连着一同昏倒的还有好几个小姐。
司厉衡凝重地三拳两脚打落那些攻击的顽猴,可那些顽猴实在太多又太灵活,司厉衡一心护着温菀,施展不开,那些守在园外的侍卫也都纷纷冲了过来,顽猴顿时四散而去。
司厉衡顾不得男女有别,将温菀护在怀里,厉声喝道:“立即关闭园门!四处把守,切不可让顽猴窜出长街,拿我的令牌去巡城营调弓箭手!”
他随手揪住了一个侍卫,将大理寺的令牌塞进他的手里,大喝一声:“其余人护好女眷!”
温菀心怦怦跳着快要跳出喉咙:“妙妙,妙妙呢!”四下寻去,都没有看到妙妙,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司厉衡将她紧紧搂着,一拳击落报复而来的顽猴,力持语气温和不吓着她:“你别担心,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再去找妙妙。”
“不行!”温菀第一次用这样凌厉的口吻说话,脸上毫无血色“我要去找妙妙!”
司厉衡拗不过她,只能护着她去找妙妙,可顽猴实在太多,他一路要护着温菀,还要帮其他女眷,无暇他顾,十足有些寸步难行。
力怠间猛地眼前一闪,忽然就见十几名精壮凌厉的弓箭手跃上了围墙,对着园内的顽猴一顿精准扫射。
司厉衡精神一震:“哥!”
那边司厉行果然持剑冲进了内园,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扫射而过。
“将军!”
害怕却惊喜的声音响起,司厉行看过去,只见子姜跌跌撞撞而来,一只顽猴赫然从假山后窜出,跟在司厉行身后的秦远目光一凛,拔剑跃身而起,在顽猴抓到子姜的后背时刺穿了它的喉咙。
顽猴倒地时,子姜也翻身摔落在地,背上惊目的一道爪印,秦远立刻解下披风给子姜罩上。
司厉行疾步而来,蹲下身去,子姜嘴角微扬,气若游丝:“将军......”
“妙妙呢!她在哪?”司厉行满目寒霜之中尽是担忧之色。
他朝着她冲过来时的所有的欣喜甜蜜顿时卡在心间,犹如一道惊雷震得她头疼欲裂,她痛苦地伏下身压住了司厉行的手臂。
“她不在......她跟着景侍郎走了,将军......”子姜握住了司厉行的手,眼中噙泪,“景侍郎一直陪在少小姐身边,他们形影不离,一同离开了。”
司厉行抽离了自己的手,起身就要去找妙妙,却被秦远拦住:“将军,郡主受伤了,既然少小姐不在这里,先送郡主回府吧,这里太危险了,我们留下来和巡城营的人会合。”
子姜已经踉跄着起身,脚下不稳,扑进了司厉行怀里,轻轻低吟一句:“将军......”然后便人事不知了。
司厉行不得不扶住她的手不让她摔下去,秦远见司厉行仍旧皱着眉,道:“子姜姑娘如今身份尊贵,属下不能效劳,将军实在担心少小姐,不如先把郡主送上马车,属下去确认一番,好在顽猴差不多都控制住了。”
妙妙和子姜分开后,一时忘了要去找景岚,等到想起来时,已经发生了猴乱,她想着温菀和司厉衡在一起一定没事,所以事先躲在了假山,等到听到射杀的动静,才试探着出来,正碰见司厉行扶着子姜离开。
已经进入夏初,她只觉得浑身都是冰冷的,她想喊司厉行,只觉得喉咙口被冰块堵住了似的。
妙妙想追上去,却见子姜缓缓回过头来,越过司厉行的手臂露出她的半张脸,她的眉眼弯了弯,妙妙捏紧了指关节,她的目光昭示着炫耀得意。
昭示着妙妙输了。
妙妙不甘心,她还是上前,却被秦远拦住了去路:“少小姐您没事吧?将军知道今日郡主在此设宴,回京听闻这里发生了猴乱,急忙赶了过来,原来少小姐也在,要不要卑职送您回府?”
妙妙一言不发,目光缓缓上移,难以置信沉痛地对上秦远认真的目光。
她满脑子都是秦远的话,她可以说服自己不去相信子姜,可是秦远,是他的忠臣心腹......
刚刚在子姜面前所有的信誓旦旦,都成了一场笑话,怪不得,刚刚子姜那样得意。
她呆呆地,连景岚冲到了她的面前,她都后知后觉,景岚紧张地摆布着她的双手:“有没有受伤?”
秦远松了口气道:“景侍郎也在,那郡主就交给您了,我去善后。”
他走远了些,才回头看向依旧呆滞的妙妙,心里顿生一股愧疚,可很快就被他强制压下了。
景岚见妙妙的脸色不太对劲,沉下脸来:“难道受了内伤?是被顽猴打了一拳,伤了肺腑吗?”
“妙妙!”返回的司厉行目光一怔,紧走而来,从景岚手里揽过妙妙,见她呆滞,心里一紧,“吓到了吗?还是受伤了?哪里疼?”
景岚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臂,心里也空空的,可是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跟司厉行争,他们名正言顺。
谁知回过神来的妙妙看向司厉行,忽然推开了他,用力之大,刚好撞进了身后景岚的胸膛,景岚顺手扶住她。
司厉行眉目紧蹙,心下一震钝痛,妙妙从来没有推开过他......他忽然就有些慌乱,声音微哑:“妙妙......”
妙妙却后退了一步,紧靠上了景岚,撇过脸去不看司厉行,他揪住了景岚的袖摆:“景岚,送我回家。”
尚在意外之喜中的景岚只能本能扶着她从司厉行身边走过,司厉行僵直地背脊长身而立,任由他们二人离开,心里已经杂乱不堪,隐隐作痛。
此后几天,妙妙都没有去找司厉行,司厉行也没有去找妙妙,直到五月初九,宁安国公的四十寿辰。
作为大周第一贵族,温庭栩的寿辰规格堪比皇亲国戚,赴宴之人皆带着满面荣光,即便与温家面和心不和的程家家主程瞻也携妻女而来,繁花似锦热闹喧天。
周帝特意送来贺礼千尊如意,昭显了温家在帝王心目中的地位。
司厉行送来的东海血珊瑚,更是让人为之一惊,谁都知性情清冷的司厉行竟会花足心思送上这样一份贺礼,看来传闻他逐渐不喜温家少小姐并不属实。
程瞻看向在一众皇亲贵戚肱骨重臣中依然出类拔萃脱颖而出的司厉行,五味杂陈,谁能知道当年失了家族臂力的孤儿能有今日,若是当年他没有阻止自己的女儿胡闹,今日,便是另一番景象,受众人艳羡的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