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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2)

天边层云凝结,半丝风也没有,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

一片浅薄细腻的金芒,从密布的乌云中洒落在殿阁之上,通往深宫的甬道乌蒙蒙的,似酝酿着一场磅礴的大雨。

宫人将织花地毯铺在门前,进进出出的人在地毯上留下杂乱的脚印。

天气闷热潮湿,连熬药生火也困难,好不容易点燃了炭火,却是被烟熏的眼泪直流。

宁湘呛得连咳了几声,牵起袖子擦着眼角流淌的眼泪,半晌视线清晰起来,忙不迭地拿蒲扇挥了挥眼前袅袅的烟雾。

等药罐里沸腾不息,厚重的药味扑面而来,便见一道人影从角门匆匆进来,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这么半天了,娘娘的药还没好吗?敢耽搁娘娘用药,仔细你的脑袋!”

宁湘扔下扇子,赶忙屈膝行礼:“就快好了,嬷嬷恕罪。”

陶嬷嬷打量她一眼,连吊梢眼下细细的皱纹都透着犀利,冷冷道:“药好了赶紧送过来。”

大约是前殿忙碌,陶嬷嬷不像从前那般刁难于她,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宁湘松了口气,陶嬷嬷向来如此,只捡起扇子坐回凳子上,认认真真守着,等药熬够了时辰,才连药罐子一道端上送去元嫔寝殿。

昭阳宫坐落在内宫西南侧,幽静清雅,正是盛夏时节,知了在繁盛的枝叶间不知疲倦的嘶鸣,无端叫人生出几分烦闷焦躁的情绪来。

此时,元嫔寝殿进进出出的宫人众多,宁湘一时进不去,抬眸见陶嬷嬷一脸肃容从廊下经过,心中明白娘娘的胎怕是又出问题了。

元嫔进宫七八年,却并不算多得宠,一直都在贵人的位分停滞不前,直到年初诊出喜脉来,才一跃而上封了嫔位。

宫中已经好几年没有公主皇子降生了,且皇帝子息不丰,按理说元嫔这一胎也该是风光无限。

然而元嫔身体底子不行,前两年生了场病,一直吃着药。这回怀孕也算是意外,胎象不稳固,期间见红了几次,太医隔三差五过来。怀孕七个月的人,只能日日躺在床上,药不离口。

宁湘是元嫔晋封后才派来昭阳宫伺候的,三等宫女,也就只能干些煎药洒扫的活,没有近身伺候的资格。

所以这会儿端着托盘,在殿前踌躇了片刻,等陶嬷嬷送走太医看见她,皱眉出声:“愣着作甚,还不把药端进去。”

“是。”宁湘小心翼翼端着药进门,把药倒进碗里晾凉,正要送去屏风后,却被另一只手抢先端走。

“我来吧,你先下去。”

说话的是晴雨,当初跟她一起派来昭阳宫的,不过晴雨办事利索,能言善辩,很得元嫔喜欢,便一直近身伺候。

这种事宁湘也不欲与她相争,收回托盘便垂首告退。

才走到门前,忽然听陶嬷嬷一身惊呼,宁湘一愣,下意识地往屏风后看去。

湘色的床幔凌乱支起,陶嬷嬷坐在榻边半扶着元嫔,凌乱的被褥下映着一团触目惊心的红。

而面色苍白的元嫔捂着肚子,神色惊慌且迷茫,也是吓得不轻。

宁湘心一紧,陶嬷嬷已经催促旁边怔愣的晴雨:“快去把太医叫回来啊!”

可晴雨捧着碗呆呆愣愣的,显然被这样的场面吓傻了,宁湘看她一眼,忙道:“嬷嬷稍等,奴婢这就去。”

好在太医走得不远,很快就追了回来,等回来看清元嫔的状况,太医紧锁眉头,沉声说:“娘娘怕是要早产了。”

陶嬷嬷面色微变,不过也是早有预料,还算镇静:“这还不到八个月,不能再多保几日?”

看太医摇头,宁湘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怀孕七个多月就生,只怕是没什么好结果了。

果然元嫔再坚持不住了,一身中衣被血染红,不过半个时辰疼痛阵阵袭来,蜷在榻上低声痛吟。

昭阳宫顿时兵荒马乱,陶嬷嬷急得团团转,把挡在跟前吓得不轻的晴雨往旁边一推,扬声吩咐宁湘:“你,去勤政殿禀报皇上。”

容不得宁湘回话,陶嬷嬷便绕过她照顾元嫔去了。

宁湘十二岁进宫,至今已有五年,之前一直伺候先帝的惠妃,直到去岁老太妃仙逝,又才重新分拨到昭阳宫来伺候。

在宫里待得久了,各处宫殿也算熟悉,勤政殿虽远离后宫,但因太妃之故,也曾去过两回,一路急行出了昭阳宫,便直奔勤政殿而去。

其实宁湘心中惴惴,越是走近勤政殿,越是有些不安。她知道皇上近来因为太子的事龙颜不悦,这个月就没进过几次后宫,这个时候去面见皇上无疑是自讨苦吃。

听说前几日贵妃娘娘因着太子的事儿,向皇上求情不成被斥责了一顿,后宫里的人见此风向,便不敢去皇上面前碍眼了。否则这个时候,陶嬷嬷也不会让晴雨留守,派她来找皇上了。

元嫔早产大约也不是时候,等宁湘匆匆到了勤政殿,已经做好面见皇帝的准备,然而还没走近,就被拦在台阶下。

勤政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等闲人等不能靠近,乌云密布下,依旧巍峨肃穆,高不可攀。

“哪个宫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也敢擅闯?”说话的是勤政殿掌事太监尤礼,昂首站在门前,表情冷漠,语气严肃。

正是炎炎夏日,今日天儿又闷热,宁湘一路疾行,热得满头大汗,见尤礼身后大门紧闭,忙行了礼:“总管恕罪,奴婢宁湘,是昭阳宫的人,元嫔娘娘身子不适,太医说怕是要早产,特遣奴婢来禀报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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