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岑平生与不少位高权重的人打过交道,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这位身份显赫,不容小视。
他手中的拐杖也掉了,在地板上砸出了清脆响声。
反观是客的傅青淮气定神闲搂着姜浓微僵的肩膀,寻了就近的沙发落座,一副他才是主人架势般,语调淡淡吩咐看呆眼的保姆:“泡一杯热茶来。”
保姆还真听了,路过沙发旁边,不小心撞到了茶几上的花瓶。
这动静,让姜岑率先回过神,脸色极为复杂:“你、你姓傅?”
他虽没见过傅青淮,却知道沥城位高权重姓傅的只有一家。
又看姜浓的微妙反应,姜岑才焕然大悟般,连声说了几句:“怪不得啊。”
怪不得温礼则会轻言放弃了跟姜家这门亲事,几次试探口分,都不敢跟他透露一二,也怪不得姜浓有底气敢忤逆他的联姻安排,擅自就在外结了婚。
汪婉芙还蒙在鼓里,茫然地问:“姓傅有问题吗?”
姜岑没理会爱妻,沉着眼神盯向傅青淮:“你不请自来,是有什么话,直说吧。”
这场面,要落旁人眼里,恐怕是丝毫看不出是岳父与女婿的初次见面。
反倒像极了在谈判桌上,要交易一桩生意。
傅青淮不急说,摸着姜浓的手觉得还是很凉,等保姆慌慌忙忙的泡了茶过来,他不是拿来喝的,是将青花瓷茶杯放在她指间暖着,溢出薄唇的嗓音低下:“这里有你的卧室么?”
姜浓如玉雕像般端坐着,凉意是从腕间骨髓深处浸透出来的,捂不暖。
半响,缓慢地点了头,说有的。
傅青淮闻言,随即让她去卧室拿一件旧衣服穿,显然是为了支走她。
姜浓淡色的唇轻轻抿住,腰肢挺的很直,没有起身的意思。
她不走,执意地要亲耳听到姜岑会开出什么条件,眼神很凉:“三哥,你就当一桩生意谈吧,不用顾及我心情。”
傅青淮静默片刻,沉静视线落在她倔强的表情上,也心知劝不走了。
……
在场唯独保姆被赶回房间,僵冷的气氛丝毫没有变化。
在某种程度上,傅青淮和姜岑都达成了共识,前者是来给聘礼的,不愿姜浓独自面临两难……后者是坐等聘礼的,继而狮子大张口开了天价。
姜岑愿为姜浓备下丰厚的嫁妆,拿出一半身家给她都可以。
但是前提,他要傅青淮签下不平等的条约,用整个傅家的权势,为姜湛未来前程的二十年铺路。
汪婉芙在旁听了半天,心脏都快跳停。
姜岑提出天价条件那刻,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姓傅的,是比姓温、以及整个沥城豪门内的百家姓都要贵不可言。
汪婉芙扶着沙发起身,腿都快麻了,正准备去书房拿笔墨纸砚,却听到姜浓清冷冷的一声:“我不同意。”
姜岑养她多年,自是有办法治她:“浓浓,这世间讲究因果……倘若不是你芙姨动了收养小孩的念头,将你从那江南水乡带回了家,你如今怕就是镇上一个空有美貌的普通女孩罢了,怎么能被名师教导,能擅长写一手人人称赞的好书法?”
“你自幼所学的,早已经被暗中标好了价格。”姜岑话顿片刻,深邃的双眼盛着精锐的光,视线从姜浓微微泛白的脸,移到了旁边傅青淮身上。
数秒后,意味很深地说:“我想傅家之主,比我和浓浓,更能明白这个道理。”
姜浓呼吸乱了,不等她出言,垂在膝盖冰凉的手感觉到温热。
是傅青淮不紧不慢地按住她,指腹摩擦着那纤细无名指上的钻戒,一个简单动作,却出奇能定姜浓的心,她抿住了唇,将话咽了回去。
姜岑用养育之恩来压人,是笃定了傅家不可能翻脸。
傅青淮倒是随便他怎么提聘礼的附加条件,待谁都没了话,薄唇透着不深不浅的弧度说:“姜先生,还有旁的想法么?”
姜岑懂得见好就收,也自知姜浓一向跟家里离心,不敢傅青淮面前摆岳父架子。
傅青淮笑了笑:“这些条件我是可以允。”
姜浓猛地看向他,清透眼底的情绪是激动的,只是隐忍着不发。
姜岑早料到了般,换他气定神闲地喝茶。
下秒。
傅青淮神色间不见喜怒,语调极淡:“你们不问问姜湛么?”
提到宝贝儿子,汪婉芙就来了精神,在旁边说:“我家湛湛。”
话声还没落地,保姆的一阵惊呼声盖过了她的吴侬软语:
“少爷从军校回来啦。”
“少爷,你手上怎么拿着铁棍啊,我的天——”
循着声源朝玄关处望去,只见姜湛一身黑色衣服出现,带着鸭舌帽,边缘露出的脸部轮廓很年轻,哪怕是个侧面角度,也能看出他骨相凌厉立体,透着这个年纪不好惹的狂妄。
而最吸引人注意的……
还是他右手拖着的铁棍,在灯光下反射着淡薄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