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山推开门,宝扇闻声望去。沈云山本以为,已经过了这数月,他早已经将宝扇的模样,忘的一干二净,连身量都记不清了。不曾想,见到宝扇的第一眼,万般情绪便涌上心头。眼前人眉似新月,杏眼桃腮,为了方便行事,宝扇的袅袅青丝,均用一块鸭蛋青的方布包裹起来。装饰虽然寡淡,但难以掩饰其容色清丽。她肌肤细腻白皙,如同无数个深夜中,朦胧模糊,却又高不可攀的月色。宝扇见到沈云山,乌黑的眼睫轻颤,柔唇轻启:“云山表哥?”
沈云山抬眸看她:“表妹,是我。”
宝扇提起裙裾,脚步匆匆,几乎是扑到沈云山的怀中。她轻声抽泣着,任凭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沈云山的衣襟上。
这些日子的慌乱不安,仿佛找到了倾泻口。
宝扇依偎在沈云山的胸前,讲述着对他的思念:“姑姑想你,我……我也挂念云山表哥。去药铺买药,找书生写信时,我都在想着云山表哥,想着若是云山表哥在,心便不会跳得这般厉害,声音也不会如此颤抖。我这般胆小,定然丢了沈家的脸面,让云山表哥觉得为难了罢……”
哭泣声,原本令人心烦。但若是美人梨花带雨,语带心酸,这份为难,便变化成怜惜。让人不禁后悔,为何宝扇无依无靠之时,自己不曾陪伴在身边,反而惹得美人黯然神伤,不知道默默垂泪了几次。
沈云山头一次,心底没有生出对女子靠近时的抗拒心。在他眼中,宝扇软弱不堪,脆弱可怜,此时此刻,唯有他能够依靠。而作为宝扇唯一信赖之人,沈云山又怎么能狠下心来,推开宝扇,叫美人心碎呢。
沈云山扬起手臂,轻轻拍着宝扇的柔背,温和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情真意切:“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沈刘氏目不能视物,但听到沈云山的声音,内心亦是欢喜。唯有此时,沈刘氏不得不承认,在自己看不见周遭时,除了宝扇,她最想见到的,便是从小抚育长大的沈云山。沈云山的归家,叫沈刘氏觉得心安。
听到宝扇的哭泣声,沈刘氏亦觉得百感交集。她害了急病,家中只有她和宝扇相依为命。宝扇性子绵软,这些日子必定忍受了不少的担惊受怕,此时见到沈云山,才情难自已。
仔细询问过沈刘氏的境况后,沈云山便先去医馆,又给沈刘氏抓了几帖药。沈云山稍做思量,便做出了决断,他要带着沈刘氏去洛郡诊治。洛郡地大物博,什么珍贵的草药都有。此外,沈云山为了兼顾学业,将沈刘氏留在洛郡,也便于不时地照料。
只是,沈刘氏一离开,家中便只剩下宝扇一人。以宝扇柔弱之姿,留在村子里,定然要遭旁人的欺辱。但将宝扇带走,又该以什么名义?
沈云山不知,自己应该寻个什么正当的名头,将宝扇一并带到洛郡。
沈云山思量不出,便拧着眉峰,告诉沈刘氏和宝扇,他要将沈刘氏带到洛郡。
沈刘氏先是欣喜,而后眉峰微皱,面色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沈云山不着痕迹地看着宝扇,眉骨中有细微的紧张。
沈云山想着,只要宝扇开口,他便顺水推舟,言说沈刘氏希望宝扇陪伴在侧,将宝扇一并带去。
不曾想,宝扇眉眼弯弯,不去瞧沈云山,只看着沈刘氏,语气欢喜:“太好了,姑姑。镇上的大夫用药,姑姑都能恢复一二。若是去了洛郡,姑姑定然能十分康健。”
说罢,宝扇转身看向沈云山,一双水眸中似有水光浮现,待沈云山细看时,那水色随着纤长的眼睫眨动,便又看不到了。那美眸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宝扇柔唇微张,却只说了一句:“云山表哥,定然能将姑姑照顾得很好。”
沈刘氏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便是沈云山言语之中,只说要带走她,却并未提及宝扇。莫非,沈云山要将宝扇独自留在这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