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拼桌可不行,难道要蹲着吃?
沉九坐在贾珠的左手边,叹了口气。
贾珠笑:“就这么怕热?”
沉九扯了扯衣襟,羡慕地说道:“还是大人身体好,这种天气总是热得不行。”
尽管天只是蒙蒙亮,可这燥热已然叫人难受。
贾珠但笑不语。
其实如他这样的体质,才是不好。尽是闷在体内,却是排解不出来。
很快,热腾腾的混沌就端了上来。
都是大小伙子,贾珠知道他们的食量,都叫了老大一份,更别说刘老头还往里面加料,一碗下去,饱腹感足足的。
贾珠慢吞吞吃完后,郎秋就去付钱。
刘老头连连摆手,不肯收下,“不成不成,我不收钱。以后大人来我这吃饭,我也不收钱。”
坐在另一桌上的食客笑话,“老刘,我在你这吃了这么多年,怎没这待遇?”
小老头笑骂回去,“你?你能和大人比吗?大人可是救了我。”
郎秋没走,趁着老刘和人说话时,硬是将钱塞给他,转身就跑。
“诶,别走,别走哇……”
郎秋将老刘的话丢在脑后,急匆匆赶上贾珠一行人。
“大人,老刘也只是感激,吃一顿也没什么。”郎秋砸吧了下嘴,“不然,他怕是要一直惦记着。”
贾珠慢吞吞地走着,“咱这么多人,就只吃一顿,都不知要花费几多本钱,白吃他做什么。”
贾珠往府衙走回去时,一路上遇到的街坊百姓要么想给他塞东西,要么是兴高采烈和他说话,等真的回到衙门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门房见他回来,忙说道:“大人,来了一位先生,说是和大人有旧,如今正在大堂候着。”
贾珠约莫猜到是谁,脸上扬起笑意,大步上了台阶往里面走。
直入大堂后,贾珠果不其然看到一位坐在座椅上的中年文人,只见他手中正端着一盏茶,正要低头吃上一口,听闻脚步声,便抬头一看,一眼对上了贾珠的眼睛。
朔方先生笑起来:“我可是吃了两盏茶了,寻思着这一顿饭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贾珠笑了起来,“要是知道先生在这里等我,定然不会花费这么久的时间。”他走进大堂,朔方先生也随之站了起来,大笑着与他说话。
两人一路回到后堂,脸上都带着喜悦之色。
朔方先生主动说道:“那日我在城门口遇到郎秋,便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也不知回来的时辰,免得打扰,便也没说。”
贾珠笑道:“那自然是先生公务要紧。”
朔方先生无所谓地说道:“你也知道北静王爷礼贤下士,见猎心喜,我这一次不过是替王爷去邀一位据说隐居在乡下的大贤。”
贾珠扬眉,他这几年,可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找到了?”
“自然是假的。”朔方先生淡定地说道。
贾珠咳嗽了声,吃了口茶,“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早已习惯。”朔方先生摇了摇头,打量着贾珠,嘴角带着笑,“不过……”
他的笑意收敛了些,似是有些犹豫。
贾珠平静地说道:“朔方先生这一次来,也与我父亲有关?”
朔方先生尴尬笑了笑,“也不能这么说。半月前,存周兄邀我过府,也没说什么,就是借酒消愁,长吁短叹。”
贾珠心里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和父亲只是有了些口角,并不是什么大事。先生就不必担心,老祖宗知道后,也已经训过我了。”
朔方先生欲言又止。
这毕竟是他们府上的私事,如果不是因为存周兄吃醉了胡言乱语几句,他也不可能贸然开口。
贾珠能明了他的尴尬,便直接将这事儿给揽了过去。
不过贾母的确曾经与贾珠聊过这个事儿,虽然没有直白的说,可是书信中的内容也的确与此有关。
贾珠在外为官,也不可能时时回去,总是擅离职守也会招惹闲话,所以贾母想要与他交谈,自然也只能通过书信这个方式,若是叫来其他的下人,在转达之中,总是容易出现差错。
贾珠原本以为父亲不会将他们的交谈告诉贾母,不过许是因为那天正巧在他离开之后,皇宫来人,猝不及防之下,才让父亲泄露了心思,没能藏住。
不过老祖宗知道这事,也是早晚的。
贾珠并不后悔对父亲那么说,他也并不是在威胁他,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
如果父亲执意要这么做,那脱离贾府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一来这可以阻止家里为他安排婚事,二来也是为了家里人着想。
毕竟他和太子的私情仍然只能是秘密,如果有朝一日不慎泄露出去,那会危及的不只是他自己,也会牵连贾府,如果在这之前贾家就已经把他这个不孝子赶了出去,那事态便会缓和许多。
只不过贾珠没有想到太子已经将这事儿办妥了。
那天他虽然和太子殿下笑话,说要将兜底父亲怒气的责任交给太子殿下,可贾珠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太子居然会把皇帝给请出来。
殿下到底是怎么和皇上说的?皇上人都在外头,怎又能知道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他心里的好奇可不比常人少。
然而太子在那之前就已经因为传来的消息,不得不动身赶往北部,如今人可不在京城。
这书信来往的距离也变得愈发长,想要等到太子的解答,怕还是得再等上几天的回信。
不过面对朔方先生时,他自然不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虽然年幼时他和先生关系不错,长大后也时时有往来,可家中的事情总归还是自家的事儿。
不过他特地来探望,贾珠心中高兴,便竭力将朔方先生留下,作东宴请。
原本朔方先生是打算午后就走,只是没想到这夏日变脸极快,一下子就倾盆大雨,这滂沱的雨势将夏天的燥热盖去,却也阻碍了离去的道路。
这场大雨实在来得太快,出门都看不见路,贾珠自然不能让朔方先生在这时离开,便叫人准备了一间客房,请先生留下。
朔方先生无奈苦笑,“待回去之后,怕是要和王爷解释了。”
“王爷是个性情中人,必然不会为难先生。”贾珠宽慰说道,“若是先生担心,我也可以去信一封,与王爷解释。”
朔方先生连道不用,就被请去客房休息了。
晚间,贾珠陪着他吃了点儿小酒,虽然只有半杯,却有些微醺。
各自散去,回到屋里时,他揉额头,脸上瞧着有些泛红。
郎秋无奈:“大人您也知道自己的酒量,朔方先生又不是外人,何必强撑着?”
贾珠:“酒,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一时高兴,他也不会在朔方先生的邀请下喝那半杯。
他擦了把脸,换鞋之后,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郎秋刚刚转身将那些衣物折叠起来,回头就发现大人已经睡着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将被子掩盖好又吹灭了屋中其他的蜡烛,悄然退了出去。
贾珠原本睡得好好的,却冷不丁有一种奇怪的坠空感。
猛然踏空,站起身时,却发现他此时此刻好像站在一处奇怪的地方。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穿梭了呢!
贾珠绝望地呻/吟了一声,他已经有段时间没陪着太子入梦了,都快忘了这是什么,感觉突然来这一遭有些反应不过。
这是哪里?
贾珠没来过这,却能看到不少来回走动的太监大臣脸上无不是带着惊恐的神色。周遭的环境异常陌生,好像风格与京城有所不同。
他不由得跟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往里头走,贾珠无视了那些戒备森严,穿过几道门之后,看到了几个跪在地上的大臣。
就连场景都有些模糊,只聚焦在他们这些人身上。
那些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朵,仿佛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听不清楚,但勉强也能知道说的是什么。
“殿下,这万万不可,这药从未经过尝试,又怎能用在皇上身上?”
“……万岁爷的身体已经不容有失……”
“还望殿下思,此事,至关要紧,容不得轻乎。”
“此人并非我朝中人,若是包藏祸心,害了万岁爷……”
“殿下……”
“殿下!”
“如若就此下去,只凭尔等的医术,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众多跪下的人之中,唯独那人是站着的,他的目光锐利扫过边上的几个太医,冰冷问道。
为首的太医,声音干涩。
“臣等,不能。”
“好。”他颔首,对一个相貌有些异于常人的男人说道,“孤同意你的法子。”
“殿下,殿下这万万不可啊殿下!”
“倘若出事,谁又能担保得起……”
太子阴鸷地看向他,“孤,来担保。”
一时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