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贺府,阮茵茵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时日光煦媮,照在脸上暖融融的。
婉翠揣着一张纸条跑进屋子,急切道:“姑娘,杳渺阁那边来信儿了!”
总算等来了音信,阮茵茵按捺住激动,摊开纸条,看见上面写了一行字:戌时一刻,杳渺阁见。
夜幕燃银灯,阮茵茵随阁楼管事去往三楼雅间。
“段先生还未回来,姑娘且等等。”
阮茵茵点点头,坐在桌前,心中绷紧一根弦。
那场截杀,让她一日之内失去了双亲和二姐,唯剩的长姐也在傍晚被牙婆骗走发卖。
她追着长姐哭喊,被牙婆抡起棍子砸了头,至此记忆不全,不再记得身世,甚至连姓氏都记不得,阮这个姓,是她自己给自己起的。
侍女端上茶点时,段崇显恰也到了。
还是一身白袍,对襟衣领堆叠冰兰里衣,飘逸出尘,有着将近而立之年的稳重,又有着年轻郎君的风流。
“有事耽搁,久等。”
阮茵茵回礼,也不多做寒暄,直言要知道长姐的消息,“段先生就别吊人胃口了,直言无妨。”
“段某确实查到了人,但......”他顿了顿,直视阮茵茵的双眼,“物是人非,你要做好准备。”
再坏的结果,也比没有结果强得多,“请讲。”
见她没有退却,段崇显不再顾虑,解释道:“你要找的人,现就在城中一家酒坊里做事,并非自由身,卖身契捏在一位皇商手里,人称程三爷。我刚引着贺大都督与程三爷打过招呼,可随时将人接走。但问题是,那女子并不想与你相认。”
贺斐之出的面......
阮茵茵心存感激,但更多的是对长姐不愿相认这件事的担忧?
这些年,失去自由身的长姐,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才会选择断情?
三大营总督衙署。
已至亥时,梧桐月影上阑干,孤鸦盘桓声声颤,纵使是万家灯火的皇城,也驱赶不了镀了冷月的孤独。
一盏烛灯,一件外衫,贺斐之沉浸在案牍里,早已忘了时辰,“今年的班军是从何地抽调?何时来京操练?”
一旁的盛远答道:“回头卑职去问问侍郎大人。”
“再顺便问问,班军里可有出类拔萃者,可考虑扩充五军营。”
“明白。”
三大营由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组成,太后想削减三大营兵力,贺斐之却想要继续扩充,其中矛盾,暗流涌动。
忙完手中事,贺斐之放下笔,准备回府一趟,那会儿与段崇显去见程三爷,得知了阮茵茵长姐的态度,估计这会儿,小丫头肯定在纠结。
夜风徐徐,钻进男子宽大的衣袖,吹鼓袖管,猎猎作响。
回到府中,贺斐之走进客院,径自入了阮茵茵的房间。
屋里飘散着桃子香,是阮茵茵这几日从千百香料里挑选出来的,作为日常熏香。
瞧见贺斐之出现在门口,阮茵茵鼻尖一酸,悻悻走过去,靠在他手臂上。
瞧她愁眉不展,贺斐之好笑道:“还未出师就衰退了气势?”
男子的语气比平日温和不少,阮茵茵忽然湿了眼眶,小声呜咽起来。
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背后,随着不均匀的呼吸起伏,折射出灯火的光晕。
贺斐之垂下眸,不确定地拍了拍她的背,指尖无意插入她的长发,抚上她的后襟。
阮茵茵眨了眨湿润的眼,极度眷恋地搂住他的手臂,像在追逐一束光,一束偶然射入她心门的光,“贺斐之,你抱抱我。”
她需要一份坚定的支撑,支撑她单方面去缝补缺失的亲情。她很怕,怕长姐不认她。
此刻的阮茵茵像个易碎的琉璃瓶,贺斐之慢慢收紧手臂,将她揽入怀中,用力抱住。
女子的背单薄清瘦,身子却是香软的,隔着一层雾白丝绸,能清晰触/摸到她蝶骨的轮廓。
两人越挨越近,相拥的剪影渐渐定格。
为了转变她的心境,贺斐之破天荒地带她去了一趟三大营的操练场地。
场地正中摆放着一架牛皮大鼓。
“将军对垒,击鼓则进,振奋士气。”贺斐之边说着,边叫她拿起一旁的鼓槌,继而握住她的手,连同鼓槌一起击打在鼓膜上。
夜风徐徐,吹起两人的衣摆,绞缠在一起,巡逻的卫兵们纷纷驻足,朝这般眺望,随即响起吆喝,振臂高呼。
阮茵茵于夜风中回头,示意贺斐之松手,之后按着心中的节拍,一下下击打鼓膜,铿锵有力。
心境也随之好转,重燃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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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天未明,白雾罩庭砌,人们开始了一日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