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舞,淳朴清雅,成了凛冽清晨的一束暖光。
那时,她笑靥甜美,酒窝浅浅,简单而直接。
“阿斐,你为何没有姓氏?那你随我姓好啦,我的姓也是自己编的,就是觉得“阮”这个字跟乐器搭边,有意境,不那么市井。”
“阿斐,你笑笑呀,你笑起来好俊。”
“阿斐,你怎么不告而别?你别丢下我,我跟你走。”
抵在栏杆上的手,用力撑着斜倚的身体,贺斐之无意识地曲起手臂,陷入无尽的回想。
他不念旧的,即便对沈余音,也只是在兑现对恩师的承诺,可与阮茵茵相处的那段质朴时光,是他一直忘却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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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舞后,阮茵茵来到阁楼里换回自己的衣裙,随后去往前堂与薛氏告辞。
心意到了,没必要再逗留,实在不想与珠光宝气的贵妇们拉扯寒暄。
与薛氏打过招呼,由管事嬷嬷送至后院的门前,阮茵茵拒绝了车送,拎着一篮子薛氏送的黄桃,走进小巷。
比起府中的热闹,此刻的小巷显得空空廓廓。
天色阴沉,说变就变,小雨淅淅落下,阮茵茵单手遮在额头,小跑着回府。
倏然,一把油伞撑在上方,她仰头望去,是绘有蝶翅直角梅的油纸伞面。
“送你一段。”
低磁的声线传来,阮茵茵看向斜后方忽然出现的贺斐之,皱了皱秀眉,这是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只有在不耐烦时才会流露。
“不必了。”
回绝之后,她快步跑进雨帘,头也不回地离开,冯阁老晋升首揆后,虽乔迁了,但两家离得还是很近,没几步路程。
又是这般,一股暗火积郁而来,贺斐之迈出长腿,较真似的撵了上去,将伞面再次撑在女子上方。
对方再跑,他再追,伞面始终倾斜向对方那边,没在意自己那件昂贵的糠椴暗纹蜀锦长衫被雨淋湿了。
一条静谧的小巷,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时而拉开距离,时而紧挨。
躲在各处的影卫们大眼瞪小眼,不知主子怎会跟个小姑娘怄上气了。
阮茵茵拐进另一条巷子时,因脚步太快,不慎滚落几颗黄桃,她气得磨牙,弯腰去捡。
沾了尘土的黄桃摔出了豁口,她越想越气,直起腰,彻底失了耐心:“你跟着我作甚?谁稀罕你的伞啊!”
贺斐之拉住她的小臂,“淋雨会着凉。”
“着凉就着凉,你松开我。”
好心当成驴肝肺,贺斐之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下意识加了力道,“你能同我好好讲话吗?”
阮茵茵挣了几下没有挣开,抓起有了豁口的桃子就往他衣衫上招呼。
贺斐之看向胸前的一片桃汁,眸光发沉,可一手握伞柄,一手拉着女子的手臂,没办法去清理衣襟的汁渍。
阮茵茵知他洁癖,扬了扬下巴,很像炸毛的小狐狸,往猎手身上扬了一把土,然后摆出挑衅的姿态。
“送你了,别浪费。”将豁口的桃子塞在他臂弯,阮茵茵又使劲儿挣扎起来,急得红了脸,“你放开我,青天白日,你拽着我干嘛?”
男女力气悬殊,何况是贺斐之这种英勇善战的人,“落“在他手里,想逃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可阮茵茵实在不愿跟他纠缠,她自认犯过傻,但绝不会回头。
从前哪个东家拖欠了她工钱、亏待过她,她都拍拍衣袖走人了,绝不吃回头草,对待贺斐之也是一样。
当听见巷子一头传来脚步声,她毫不犹豫,扭头轻呼:“救命,有人强抢民女!”
巷子那头走来的几人加快了脚步,见一男一女纠缠在一把伞下,登时愣住了。
几人观男子的衣着和气场,有些发怂,却又忍不住想要帮帮女子。
搅和进陌生人,贺斐之板着脸松了力道。
阮茵茵趁机退开,一溜烟地跑远,比兔子还快。
贺斐之盯着那抹背影看了许久,心里怄的火怎么也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