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阮茵茵收到一张来自首辅府的请帖。
十日后是首辅夫人薛氏的六十大寿,薛氏邀阮茵茵和榕榕一同参加。
一品诰命夫人的寿宴,定会邀请许多达官显贵,榕榕立马摆手,“我可不去丢人现眼。”
阮茵茵也没有多劝,长姐的心结,还需要时间来治愈。
既是拜寿,就要准备相应的贺礼,阮茵茵精心挑选了两日,于第三日收到首辅府嫡女的邀约,说是想要与她一同准备一支白伫舞。
阮茵茵舞艺生疏,可架不住冯小姐的盛邀。
首辅夫妇对宁家有恩,阮茵茵也想借此表达一下感激,于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好在榕榕有舞蹈功底,即便多年不练习,也能指导妹妹一二。
接下来的七日,每到午日,阮茵茵都会与姐姐一同练舞。
白伫舞重在舞袖,扬袂如挥雪,舞姿灵活曼妙。
“掩、拂、扬、飞,带些力道!”
榕榕掐着腰,有模有样教习着。
阮茵茵的确学什么都快,不出五日,就掌握了基本舞步。
薛氏寿宴当日,正赶上朝廷休沐,不只朝臣们携着女眷前来贺寿,连太后都派了季昶携礼前来。
偌大的府邸热闹非凡,男宾们在迎客堂寒暄,女宾们聚在花苑畅聊。
好不容易有了出府的机会,一些贵女结伴嬉闹在碧波绿荷的漂台上,珠翠罗绮,团扇扑蝶。
为薛氏表演歌舞,都是贵女们自发的,没有男宾,随意自在。
轮到阮茵茵几人,不少夫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那个肤色最白的小姑娘,就是宁先生的幺女。”
“模样倒是水灵,可惜不检点,喜欢抛头露面,还有她那长姐,还做过酒女呢。”
“遭遇摆在那,换成咱们,说不定早就崩溃了。我倒是挺佩服这两个姑娘。”
褒贬不一的话语,落在风中,飘散四去。阮茵茵没去在意别人的眼光,路是自己的,是一路荆棘还是繁花似锦,都与他人无关。
乐曲起,女子们舞步轻扬,剪眸流眄,令人赏心悦目。
府中最高的攒尖六角小楼内,男宾们正在举杯酌饮,贺斐之不喜热闹,独自凭栏眺望着整座首辅府,手上衔着酒觞,将饮未饮。
视线粗略地扫过,最后落在花苑的木质漂台上。
那里正在载歌载舞,女子们身穿苎麻舞衣,轻盈灵动,虽离得较远,但贺斐之还是一眼认出了站在末端的阮茵茵。
娇娇俏俏的少女,为了表示感谢,不顾风言风语,挥袖扬飞雪,沉浸歌舞中。
贺斐之目光凝滞,连身后何时多了个人都未察觉。
“怎么不进去?”
调侃的声线传入耳畔,贺斐之不回头都知道来者是何人。
以翠色独山玉革带束衣的季昶走过来,斜倚在栏上,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也落在了花苑的漂台上。
薄唇微微提起,目光也跟着柔和了些。
那丫头,还会跳舞呢。
余光睨到季昶还未隐藏的笑意,贺斐之压下唇角,转身背靠栏杆,主动抬起了酒觞。
有些面子不能不给,季昶侧身碰杯,一饮而尽。
见状,一旁的小厮赶忙为他们倒酒,旋即退离,实在受不得两人强大又不对付的气场。
季昶举杯,反过来与贺斐之碰了下,止于泛泛之交。
等季昶离开,贺斐之又看向花苑的漂台,人已离场,不知所踪。
烟青欲雨,贺斐之忽然忆起去年秋末,一个寻常的清晨,在田间小路上,背着竹篓采摘荠菜的姑娘忽然转身,笑看向刚刚能下地走动的他,弯起一双杏眼道:“阿斐,趁着四下无人,我给你跳支舞吧。我在瓦肆打杂时,偷偷学过,你可不准取笑我。”
说着,她放下背篓,迎风举臂,璇而起舞。
晨曦,秋风,一身布裙的姑娘,像模像样地跳起了回鸾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