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茵茵配合着药师抓药、煎药,上手很快,还会偶尔随梅许去采摘草药。
不少患病都以为,新来店里的小姑娘是梅大夫的远房表妹,与梅大夫情投意合。
对此,梅许总是一本正经给予解释,还说千万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这日清早,伏风过山丘,远处的天际压着浓浓云雾,阮茵茵摘了不少车前草和蒲公英。腿脚有些累,她盘腿坐在山坡上望向云端,“梅先生,要下雨了。”
风势渐起,刮乱人的衣摆和头发,梅许迎风半眯双眼,隐隐觉出了暴雨即将来临的迹象。
“按着往年的经验,堤坝又要塌方了,实在是苦了城中百姓。”
夏风熏熏,吹在脸上很是舒服,可此刻狂风怒号,吹得人头发毛躁,眼里进沙,如阮茵茵这般的小身板,都快要被吹跑了。
梅许背起竹篓,拽着阮茵茵站起身,“咱们回去吧,我要去屯些粮了。”
“为何不事先屯好?”
“这边潮湿,屯了容易发霉,一般都会在雨季前购买。”
一回到城中,梅许没有耽搁,前往附近的粮油店买了不少米面,沿路瞧见乞讨的孩子,他还会招招手,往他们手里塞些铜钱。
“拿去买几个馒头吧。”
阮茵茵在支摘窗前观望,这样的人,若是当年发觉沈骋一案的异常,会缄默不提吗?
人有多面,阮茵茵知道不能从一点细节小事就判断出一个人的秉性,但从相处的这段时日来看,用侠肝义胆来形容梅许,并不为过。
雨,如断线的琉璃珠,噼里啪啦地拍打在屋檐和雨棚上,很快连成线。城中的老人们望着堤坝的方向,哀声连连。
随着雨势变大,每年都要修缮的大坝又将不堪重负。再者,洪流会带来的灾害,不只有缺粮,还会引发各种疾病。
这晚大雨如注,有大出血的产妇被夫家和稳婆送至医馆。
急促的拍门声添了慌乱,梅许和阮茵茵连夜为其止血、接生,忙到了后半夜。
忙碌的身影被紫电映亮,婴孩嘹亮的啼哭声被淹没在惊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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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阮茵茵写给韩绮的信寄到皇城时,韩绮略一思量,找到秦砚,禀告了缃城的诡异之事。
秦砚疑惑:“三年水患,朝廷没有收到半点风声?照理说,缃城的县令应上报三司,再由三司中的布政使司上奏朝廷才对。”
“也许另有隐情。”
各地有分别主管军、政、司的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三司构成一方城池的保障,但凡发生战乱、灾害等大事,就会由三司上奏朝廷。
秦砚转了转手中折扇,“你是怎么获悉的?”
韩绮面不改色道:“是以前的同窗寄来的书信,信中提及了此事。”
秦砚收回搭在案上的腿,态度也由吊儿郎当变得严肃,“去库房查一下近三年,缃城送至大理寺的案子,整理后全部拿给我。”
“好。”
缃城的事过于诡异,在调查卷宗后,秦砚将此事上奏给了内阁。
冯首辅和贺斐之等人被连夜召入宫中。
冯首辅给出意见:“老臣觉得此事蹊跷,应尽快安排钦差,调查管辖缃城的三司官员,并立即治理缃城水患,修缮堤坝。”
贺斐之看完奏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各地的奏折送入皇城后,要经由外奏事处,再送至内阁,不如先调查一下外奏事处是否有人卡过缃城的奏本。”
冯首辅点点头,“老夫马上派人去查。”
贺斐之:“再说水患,洪水决堤,桥梁坍塌,救灾物资很难运送到河岸对面。即便是钦差,也需配置投石机、云梯,以备不时之需。另外,还需配备工部懂得建桥的官员以及医者。”
太后在听完冯首辅的意见后,就悬起了一颗心,当听得贺斐之的话后,立即接了话茬:“五军营已许久不曾动用,哀家担心,他们会不听旁的钦差号令。不如由大都督亲自率兵前往,以钦差的身份赈灾、修桥、惩治佞臣、安抚百姓。”
管辖缃城的三司中,但凡有人异心,或许会引发bào • dòng,钦差恐有性命之忧。太后的义正言辞下,藏了多少私心,在场的权贵们都是门儿清。
太后希望贺斐之涉险,惨死在缃城。
贺斐之对上太后的视线,隐隐哂笑,“臣接太后之令,必不辱使命。”
散会后,冯首辅与贺斐之并肩走向宫门,捋须道:“总督衙署事务繁忙,不该由你亲自带兵的啊,太后是怀有......”
私心啊。
不必言明,懂得都懂,贺斐之没有接话,目光有着水质的清透。
且不说太后的如意算盘敲得如何,就说缃城的情况,被耽搁了多年,早该得到救助。
再者,化身梅许的军医就在缃城,走这一遭还是很有必要的。